大家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穿浅蓝色金蝶纹留仙裙的女子,袅袅婷婷地沿着栏杆缓缓而下,腰身盈盈一握,行走之间自带风情万种。一时间周围的人全都安静下来,欣赏着这人间美景。
“好啊,本少爷三番两次请你,你都不应,现在倒是出来的好时候!”锦花大俗男恶狠狠地道。
“李少爷,实在是蓁蓁的错,最近事务繁多,身体欠佳。今天招待不周,蓁蓁来自罚三杯可好?”素蓁蓁蹙着眉头,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任谁也不忍心再次发难。
偏生那李恶少,一副不揽美人归便誓不罢休的态度,嘿嘿地淫笑两声,走到素蓁蓁身边,语气轻佻地开口道:“既然蓁蓁身体不好,那就随我回府,慢慢休养吧,嗯?!”
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老人,此时神色大惊:“李大少爷,不可,我们蓁蓁,向来不随客人出听雨楼!”
“你给我闭嘴,滚开,给我将这老头儿拖走!”
这时,李恶少的手下们,把目标转向老人,围了过去,老人惊慌地一退再退。蓁蓁看向老人,神色急切,正欲开口。不料那群小厮将抓住老人之时,却突然一个个握住自己的右手手腕哀嚎不已。老人惊愕在原地,不知所措,纷纷摆手:“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
周遭围观的人看着这场景,都纷纷乐呵起来,窃窃私语,李恶少看着自己的手下,今天没一个顶用的,怒发冲冠,走过去对着小厮们,一脚一脚地踢过去,边踢边骂:“废物!个个都是废物!”踢着踢着,也不知为何,忽然滑倒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右腿惨叫。在场看戏喝茶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哄堂大笑。
李恶少喘息之间,大声呼喊:“你们是腿断了吗?快走阿!扶我起来呀,你们这些蠢货!”那些小厮连忙龇牙咧嘴地用左手,合力将自家主子抬出听雨楼,一群人狼狈不堪,甚是可笑。
“要我说,肯定是上天都看不过去了,出手惩罚这恶人!”
“什么上天,还下地呢,我看阿,肯定是哪位高人出手!”
“有可能,也许传说中的小冯将军回来了呢!”
“怎么会!小冯将军早在两百多年前的白荒岭一战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我看是方丈山新来的守护弟子?!”
“安都现在哪有守护弟子,守护还不如财神来的实际!”
“就是,方丈山弟子这么少,咱们北肇那么多地方,哪里管的过来!”
星若隐听着这些话,忍不住插了一句:“各有各的职责,守护弟子毕竟是仙不是神,再说也没有什么神。”
“哎,我说小姑娘,你这话小心被神明听去了,怪罪于你!”
星若隐还欲开口,就算有,神明也不会那么小气,南君笑却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多费口舌,过来。”星若隐回过头,看到素蓁蓁站在楼梯边,看着她们,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上楼,南君笑走过去,星若隐明白过来,紧随其后。
此时,乐正司夜隐身坐在二楼栏杆上,背靠柱子,手里拿着顺来的一壶玉冰烧,边喝,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下面的人,对他刚刚的所作所为,东猜西测。看向星若隐她们三人,走进房间的背影,心想:“有仙没有神,这小姑娘倒是有趣。”
在恶少他们离去不久后,闾丘然走进了听雨楼。一眼便看见,乐正司夜吊儿郎当地坐在二楼栏杆上,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走到一张桌子边坐了下来。乐正司夜见状,连忙找了个地方现身,下到一楼。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昨晚发出的灵贴也没见你回。呃,不得不说,师兄,你现在的行头真是特别。”
闾丘然摸摸自己人皮面具上的胡子,又放下手:“好了好了,有什么要紧事儿快说吧。”
素蓁蓁引她们来到一包间,在八仙桌边坐了下来。
“今日,真是多谢两位女侠,出手相救,不然我父,定要被那恶爷打骂一顿。”素蓁蓁说着说着,眼眶便红了起来。
星若隐听了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她除了刚上场时,稍微阻止了一下大块头以外,就没有做过什么了,况且还被人摔得那么难看。南君笑将她略略有点尴尬的表情,收在眼底,开口道:“不客气。”
星若隐好奇:“那恶人叫什么?”
素蓁蓁叹了一口气:“他叫李一贯,是李自拂李太傅的儿子,从小骄纵顽劣。李自拂为人尖酸刻薄,唯利是图,他的侄儿李响是在城里做粮食生意的,因为有他这个靠山,近年越发恣意妄为,私下不择手段地盘了安都城大半的粮食生意。有李自拂在官场左右逢源,很多官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南君笑听后,若有所思地微微点了点头。星若隐愤愤不平,追问道:“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将他揭发上去吗?”
“有的,但是…唉,听说先前有一位官员上奏过此事,虽然王上派人去查,但那个人也是做做样子,和那李响一唱一和,这事儿便糊弄过去了,倒是那位正直的官员,一家被贬出安都城。”
三人一时无话,星若隐回忆起陈思衍在宫门口说过的话,如此看来,的确有欺上瞒下、胡作非为的官员,想到这里,便看向南君笑,问:“你可知此事?”
“知道。”
星若隐心底惊讶,暗想:“那你还当面说人家诬陷!”
南君笑转而问素蓁蓁:“老人是你父亲?”
“是的。”说到自己的事情,素蓁蓁更为伤感,“母亲在我小时,生病去世,从小爹爹养育我长大,他曾在李响的一个粮仓里负责搬粮,但有一回不小心被高处的粮袋砸中,从此留下病根,干不了重活,李响看到我爹没有用处,便赶了出来。为了给爹爹治病,我便来到了这里开始学唱戏。但爹爹怕我被欺负,请求这里的主人,也就是佟贝云,在这儿领了个打杂的活。”
“我觉着,你们东家挺好人的。”星若隐道。
“其实他也不是我们东家,这很少人知道,但佟贝云也没有告诉我们,真正的东家是谁。”
南君笑疑惑:“从未提及?”
素蓁蓁回忆了一下,终是摇摇头:“偶尔提及,但也只是用他来代替。”
这时门口响起一阵敲门声,一位小丫头的声音响起:“蓁蓁姐,贝爷叫你过去一下。”
“好的,你说我一会儿就到。”
星若隐有点担心:“他会不会骂你。”
素蓁蓁笑了笑:“请放心,贝爷是位好人,他早上去了城外采购,想必是听到出事了,提前回来,那李一贯今天敢来闹事,肯定是打听好贝爷外出,才有这个胆儿。”
“这样便好,那我们不久留了,下次有缘再见,告辞。”星若隐起身。
“告辞。”南君笑也拿上自己的佩剑一拱手。走出包间,看客们早已散开,一楼也收拾干净,有些后到的客人们,听到有人议论,都在打听先前发生了何事。下楼之时,星若隐看着南君笑:“谢谢你,不然的话,我肯定被摔得稀巴烂。”
“稀巴烂。”南君笑重复一遍,忍不住笑了起来。星若隐看到南君笑破天荒展开笑颜,愣在原地。南君笑走了两步,疑惑地回头:“怎么不走?”
星若隐激动上前,继续并肩而行:“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看到你笑,吓到我了。”
“我笑起来…,很吓人吗?”南君笑认真地问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星若隐边说着,边往旁边瞟了一眼,忽然看到一楼角落处的一张桌子,夫子正坐在那里,对面还坐着一位年轻人。
“咦?夫子居然出门了,他对面的人是谁?”星若隐欲上前打个招呼,但想了想他们正在聊天,这样不太礼貌,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我的意思是,你平时那么高冷,这么一笑,我被惊到而已。”
刚刚的老人正在擦桌子,看到她们,亲切地挥了挥手。南君笑还是微微点点头,星若隐则回以一个温和的笑容。这一笑,星若隐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手腕,那群人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手腕痛,还有李一贯的脚也是那么突然,但是素蓁蓁却好像并不意外,也没跟我们讨论这件事。”
南君笑看了看戏台,那些重新开始唱戏的人:“那时候,你是不是也觉得他们有点不正常?”
“是的,那些打梆敲锣的人,很奇怪,就感觉失去了灵魂一样。”
“他们也像被控制了,就像夜里被妖兽控制的傀儡人,但现在是白天…”
星若隐越想越恐怖:“难道他们白天也能出来了?”
南君笑凝重地否认:“应该不是,他们就是神态动作呆滞了些,没那么严重。”在一家酒楼里,出现如此怪异的景象,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应该很多人注意到他们奇怪才是。”
“大多人注意力都在戏台上,只要不影响他们看戏。”
“难道,你今天来听雨楼,就是为了观察他们。”
南君笑想了想,道:“不算是。”
出了听雨楼,两人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时不知该往哪里走。星若隐本来就心乱如麻,看到南君笑不愿再说,也不想再聊下去。抬头看了看天色,便道:“快到晌午了,我得回去,再见!”
“嗯。”看着星若隐慢慢走远的背影,心里疑惑:“她好像心情很不好?”南君笑摇摇头,真是不如练武那样简单明了,随后转身往另一个方向离去。
陈思衍有气无力地躺在冰冷的地牢里,他已经被饿了一天多。先前,他还有力气想着怎么逃出去,见监正陈随。现在他只希望,给点水他喝就好。况且机狱道的信物已经被收走,就算见到了,他又怎么让对方相信,他就是帮机狱道送消息的人呢?真是烦死了,早知如此,宁愿花多点时间,在宫外等,唉,谁料到自己会被抓到这里,遇见她,真倒霉!或者他就干脆不接那人的任务,穷一点就穷一点,起码他还能安安稳稳地坐在书桌前准备秋闱。
“真是辜负娘亲的期望了。”衣着破烂的陈思衍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慢慢地翻了一个身,“话说,机狱道是个什么组织,不过听着也是不好惹。”
“想好了吗?”南君笑站在陈思衍所在牢房的门口,凛若冰霜。冷不防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正在东想西想的陈思衍被吓了一大跳,连忙起身回头。一看又是那位,让他既害怕又头疼的“女阎王”。
“还没想好。”陈思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就算是阶下囚,他也不能让自己,在人前失了君子的风度。
“那你就继续慢慢想。”说完,南君笑一挥手,两三位狱卒将一副刑架抬了进来。
他被饿,但也还勉强撑得下去。可是...,看着眼前这场景,便突然觉得,这是要来真的了。外人都说,南府的“女阎王”狠毒无情,果真是名不虚传。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双手双脚被绑在了刑具上,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他不是站着,而是坐着的,难道不应该是把他吊起来打吗?
看到陈思衍不解的表情,南君笑轻蔑地勾了勾嘴角:“上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