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沁雪只是站着,并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皇后这一句话,仿佛就拉回了多年之前。
两人原本就是近亲,只是当年之事,倒是如同陌路一般,这些年来皇后一族飞黄腾达,多人身居要职,反观安沁雪一家,早已落魄不堪,父母亡故不说,自己也是寄居舅家勉强度日。
想着幼年时分,两人也是十分亲近,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两人身份悬殊不说,安沁雪亦是罪臣之女,虽说借了舅父方宏英的名头,才能入宫参选宫娥。
“承蒙皇后娘娘多年来的惦记,婢妾这些年来尚算过得去。”
皇后轻哼了一声,命人上茶:“如今,我们又在一块儿了,现下你已是陛下的常在,这位分虽说是低了些,不过总比之从前要好些。”
比之从前要好些?皇后话里的讽刺之意,安沁雪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从前在舅父家中,虽说日子过得清苦了些,却也并无性命之忧,而如今身处宫中,稍有不慎,这条命只怕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这是陛下所赐的白毫银针,这茶叶每年贡上来的本就不多,本宫这儿倒是从来都不缺,记得你自幼便是喜欢饮茶的,要是你喝的惯,便拿些回去。”
皇后还是一如从前,最喜饮用白茶,只是白茶一向都有败火清热之功效,如今已是秋日,说来已不是饮用白茶的最好时机。
安沁雪从来更喜饮用红茶,绿茶倒也常有饮用,对于眼前的白茶,也不过是浅啜了一口便放下了。
“婢妾这些年来,已经很少喝得到这么好的茶了,不过婢妾知晓娘娘素来甚爱白茶,婢妾又怎么敢夺娘娘所爱。”
皇后倒是笑了笑,倒还是懂事儿的:“既然如此,那就不勉强你了,往后我们都在这后宫之中,还是要守望相助,且本宫如今虽说是皇后,可说到底还是需要有自己人相互扶持。”
安沁雪的呼吸微微一窒,皇后这是什么意思,昔日里如此打压自己这一支,如今却向自己抛来了橄榄枝。
“皇后娘娘这般看重,是婢妾的福气,但婢妾位卑言轻,自是受皇后娘娘调遣,又怎敢有与娘娘互相扶持的念头。”
虽说知道安沁雪会是这样的回答,但皇后心里头还是有些不舒服,自己已经放下了身段,来拉拢这个如今算不上有太大威胁的安沁雪,可安沁雪却还是这样不识时务。
“罢了,这会儿时辰也不早了,你先回吧,如今你也已是嫔妃,也该好好准备侍奉陛下了。”
只是,也不知道是皇后的刻意安排,还是李睿有自己的打算,自从安沁雪被纳入后宫之后,别说是招幸,连面都没见上几回。
安沁雪对此倒是十分淡然,帝王宠幸过甚,便如置身烈火之上,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虽说皇后也知道安沁雪不会那么轻易和自己联手,却也不想让安沁雪成为别人的助力。
“去把絮儿叫过来吧。”
秋萍乍听这句话,不由得愣了一下,要知道秋萍在皇后身边多年,没什么事是秋萍没有参与的。
这会子皇后让絮儿过来,让秋萍微微一皱眉,虽说还是去唤了絮儿过来,但到底没给絮儿什么好脸色。
絮儿依旧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到了皇后跟前,立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你跟在本宫身边,也有十多年了吧,按你的年资,过两年也应该放你出宫自行婚配了,不过你到底伺候了本宫那么些年,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这般温和待下的皇后,别说是絮儿了,连秋萍都没见过皇后还有这般温和的时候。
平日里皇后虽也有收敛自己的脾气,但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一向都是不会收着自己的脾气的。
今日皇后是怎么了,怎就有这般大的变化,对絮儿这个一向不怎么起眼的陪嫁侍女这般温声细语。
絮儿虽然不是皇后身边贴身伺候的,不过是担着一个递口信的差事,但也很清楚皇后的为人,皇后这般好说话,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事等着自己。
“说来,你也是从小就在本宫身边的,但宫中知道你的,却并不是很多,不过本宫相信你还是十分有能力的,如今有桩差事,本宫要交给你去办。”
絮儿平日里只是在宫中负责扫撒的工作,也只是在绛云殿出入,还真是少有人知道絮儿的存在。
秋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妥当,转念一想,倒是想到了哪里不对。
虽说这絮儿少有在外头露面的时候,可后宫名册上到底是隶属绛云殿的宫人,要是有什么纰漏,很难不查到绛云殿来。
而絮儿一向性子软弱,唯皇后之命是从,皇后说什么,絮儿就做什么,既然皇后有吩咐,絮儿都不会也没有理由拒绝。
皇后见絮儿唯唯诺诺的样子,倒是点了点头:“如今后宫宫嫔渐多,一时间宫里侍奉的人倒是有些捉襟见肘了,新晋的两位常在身边,缺了侍奉的人,你选一位侍奉吧。”
此话一出,絮儿惊了一下,虽说同样都是侍奉主子,可身在皇后宫中,又怎是寻常妃嫔可比的,何况还只是常在。
就在絮儿要开口分辨几句的时候,秋萍倒是明白了皇后的心思,与其说是让絮儿从中择一位侍奉,倒不如说是皇后已经替絮儿做了选择。
旁人倒也罢了,安沁雪才是皇后心中最大的忌讳,絮儿的身契还捏在刘夫人手中,若想往后有个好前景,就必须唯命是从。
“你放心,虽说是安排你去侍奉常在,可你还是绛云殿的人,只不过是让你暂时过去罢了,你也不要多想,来日你回来了,必然也是与我一般,是娘娘身边得脸的人。”
有些话,皇后也不好说得太明白,而秋萍就是那个可以将自己的意思说明白的人,因此皇后对秋萍亦是十分器重。
絮儿知道,自己是没有选择的余地的,现下只好先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