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头绪乱急了,一个人理不清思路,便把弟弟忆军叫了过来。我坐在忆军的车上,把这事情对忆军说了,想听听他的想法。
忆军听过之后,也说这事非常蹊跷,不排除像我所想的那样,是借狗杀儿,逼我再孕,再生。但景轩毕竟是韩学涛的亲生儿子,所以忆军最终也不敢乱下结论,只说是有一定的可能。
“会不会是韩国春指使韩学涛这么做的,”我拼命理着思路,“我不只一次听韩国春跟我唠叨,说他们韩家迫切需要一个健康的孙子来继承家业,让我赶紧从景轩身上脱手,全心为二胎作准备。而同样的话,你姐夫也跟我说过好几次,他们这是臭味相投啊。”
忆军道:“如果韩学涛真要做这训狗杀儿之事,那么,想必前段时间以来,他的心思一定没法放在中医馆的经营上,你不妨趁他不在‘仁义堂’的时候,进去打听打听,问问那里的医生,助理,看看韩学涛最近的工作情况。”
我觉得忆军说得在理,便道:“明天,就明天,明天八月九号星期日,韩学涛要去东昌电视台录制养生节目,人肯定不在仁义堂,到时我过去一趟。”
“好,从今天开始,你要格外小心,我怕你也有危险,有什么问题随时与我联络。”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
“还有,你越是怀疑韩学涛,就越要稳住气,在家里时,不可轻举妄动,要若无其事,假装没事人一样,懂吗?”
“我懂,我不会让他看出反常的,这事我们私底下偷偷调查就行。”
我与忆军别过后,就回了自已家。晚上,韩学涛回来了,我也正常跟他打招呼,甚至于在神态上,语气上,还比往日更温柔了一点。
韩学涛还是跟往常一样,一回家就喊累,然后把书房门一开,就不出来了,除了吃饭,上厕所,洗脸,睡觉,他会现身,其他时间,家里就跟没这个人一样。
我表面上摊着书,研究着中医古籍,内心却波澜起伏,回想着景轩去世前,韩学涛的种种表现,似乎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景轩是七月六号晚上被狗咬死的,我奇怪的是,为什么一向对我们母子俩冷若冰霜的韩学涛,会从五月份开始,突然对景轩热心起来了?
以前,我总觉得是韩学涛这个父亲,终于良心发现了,但现在我不这样认为了,我直觉地感到,他的这种转变,是有某种目的性在里面的,最有可能的,就是五月份开始,他就已经打定主意要杀害景轩了,然后五月,六月,连续两个月对景轩示好,拉近距离,培养关系,以方便七月六号那天的动手。
我越想越激动,越想越愤怒,很想把眼前的书撕了,大喊大叫一通,但一想到回家前与忆军的约定,就忍住了。
第二天,韩学涛穿着衬衫,打着领带,踩着新皮鞋,喷着香水,烫着发型,夹着公文包,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去市电视台录节目去了。我趁他一走,也下了楼,前往仁义堂。
几个医生诊务繁忙,我没打扰他们,韩学涛的办公室也锁着门,我进不去,只好来到助理小胡的办公室,跟小胡沟通。小胡是我娘家的远亲,靠着我的关系,才进了仁义堂,他是靠得住的,所以跟他说话比较安全。
我问小胡这一年来,中医馆的生意顺不顺?小胡说很顺,病人越来越多,现有的场馆已经容不下了,所以韩学涛打算再开一家分馆,地址也在务色中了。
我说这倒是新奇,韩学涛也没跟我说起过,他有这方面的打算啊。
小胡好像比我更了解韩学涛,她说:“韩主任为人稳重,十分的事情向来只说三分,没把握的事情,一般先不往外透露。”
我佩服道:“难得你这么了解他,倒也是,他就是这么个人。”
我沉默了一会儿后,又问:“韩学涛平时都在仁义堂吗?还是说常常不来?”
小胡道:“几乎每天都来,一呆就是一整天。但偶尔也会出去一下。”
“他出去做什么了,你知道吗?”我警觉地问。
小胡道:“出去就是寻找,务色好的地段,以便开设新的中医馆,他是这么说的。”
“小胡啊,有件事我只想问你一个人,你要对外保密啊。”
“什么事啊,我不会跟别人讲的。”
“就是今年以来,或者从去年开始,你有没有注意到韩学涛对养狗或训狗很感兴趣,比如经常谈起这个话题,或者看到过他借养狗、训狗方面的书来研究?”
小胡摇摇头,道:“这个还真没有,韩主任平时只谈业务或医学,其他的很少谈起,聊天也不怎么聊,为人很严肃,郑重,至于说养狗训狗方面的书,那就更没看到过了。因为他的办公室平时我也在收拾,打扫的,没见过有这方面的书啊。”
我很失望,因为小胡的回答全都出乎我意料之外了。小胡看出我情绪低落,问我哪里不舒服?我说没什么,并再三强调,让她替我保密。小胡为人很忠厚朴实,她也一再保证了,不会跟韩学涛,跟外人去讲,我也就悻悻地从仁义堂出来了。
我又打电话给忆军,约他一起在一家西餐厅吃饭,席间,我把与小胡的对话,原原本本转述给他听了,问他有什么看法?
忆军也说不上来,我着急道:“我明天就要去市中医院上班了,以后更没时间调查景轩之死的真相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忆军道:“我倒认识一个朋友,以前是开调查公司的,后来做不下去,就改行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很多年没联系了,你有需要吗,要不我替你联系一下他?”
“他叫什么名字?靠谱吗?”
“叫王炸。人靠谱,认识十来年了,以前就差点成了我的合伙人,或者说我差点成了他的合伙人。他没成我的合伙人,是因为他钱不够,我没成他的合伙人,是因为他搞得那什么调查公司,不是我熟悉的领域,而我是绝对不会在陌生的领域投一分钱的。”
我苦笑道:“我被他的名字都炸蒙了,下面你说什么我一句都没听见。你没开玩笑吧,世上还真有取名叫王炸的?”
忆军也笑了:“本名不叫这个,爹妈脑子还没那么新潮,不可能给他取这名,这不是后来他要搞调查公司吗,就说他原来的名字太逊,太LOW,气场不够,震不住场子,自已改的名。说这名字叫出去,生意一定能够做大做强,名气一定能够炸翻天,谁料不到三年就倒闭了,人都炸没了,不知去哪儿了。”
“那他原名叫什么?”
“原名叫王来水,就是他们村通自来水那年生的他。”
“这名字就别搞调查公司了,卖鱼养虾都行。”
“谁说不是呢,所以王炸就横空出世了嘛。”
“那你帮我联系联系他,看看他怎么说,有没有什么办法?”
“你等着,我现在就给你打电话,这小子其实很喜欢干这行的,偶像就是福尔摩斯,就是做生意不行,不是这块料,所以公司黄了……”
忆军一边说,一边拨打了王炸的电话,话没说完,电话已经连上了。我提醒忆军,找个稍微僻静点的地方去打,忆军就拿着电话出去了。
我则独自喝着橙汁,听着餐厅播放的音乐,随意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从我所在的位置,往南边远眺,可以望见市图书馆,一看到这栋巍峨,熟悉的建筑,我的心就不觉一痛,它像一块硕大的无声的警示牌,提醒我不要忘了丧子之痛。
约摸十五分钟后,忆军又回来了。我问他王炸怎么说?忆军笑道:“这小子的公司没黄,确切地说是以前的黄了,现在又东山再起了,不过他人不在东昌了,跑上海去发展了。但我跟他说了,只要他肯接这活儿,钱不是问题,于是他马上就答应了,说兄弟一场,别谈钱,他明天就来东昌,我约了他一起吃晚饭,你下班后也来我家,到时就在我家见面,详谈。”
“好,那就明天见吧。”
与忆军分开后,我什么都不想,反正明天要与专业人士会面了,就等着听他的分析好了。
这样想着,我也就回家了,继续温习中医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