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 , 昨天下午荣恩堂药坊中层以上干部的院长扩大会的结果 , 还没有等天黑 , 朱六宿就知道了 , 金昌松等他从挂点的黑山村一 回到乡政府 , 便迫不及待地找到他 , 把真旺庆召开院委扩大会的结果告诉了他 。朱六宿对这个结果已经估计到了 , 也没有 感到意外 , 打发走金昌松以后 , 他决定开个党委会 , 以党委的名义向真旺庆下最后的 通牒 , 不交钱就让位子 。可是 , 他也清楚 , 党委中有几个委员对他的做法持异议 , 木 松林便是其中之一 , 因此 , 他打算先找这几个持不赞成意见的党委委员先一个个个别 做思想工作 , 向他们亮明自己的态度 , 暗示他们 , 反对这个意见就是反对他朱六宿书 记 , 那么 , 他们以后无论是提拔还是调动 , 他都不会说好话 。今天一上班 , 朱六宿便 找到木松林家里来 , 第一个找他谈话 。要他与党委主要领导统一思想 。木松林没有同 朱六宿争辩 , 只说了句: " 我保留个人意见 , 服从党委大多数同志的意见。" 门便被真 旺庆敲响了。
"我只要结果 , 不听其他话。" 朱六宿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木松林见朱六宿的口气不对 , 为了避免引起双方怀疑 , 他站起身来 , 拉开门 , 走 了出去 , 将门随手关上了 , 把朱六宿和真旺庆留在了家里。
真旺庆没有马上说话 , 他知道现在不答应给八十万管理费 , 说什么话也没有用 , 但是 , 无论如何 , 有些话还得厚着脸皮说 , 他希望用自己的真情感动朱六宿 , 使他看 在药坊要生存 , 要发展的份上 , 给他喘一 口气的机会。
"药坊背了那么大一笔债 , 你很清楚 , 去年年前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 我相信你也 了解一点 , 这些我都不说了 。现在 , 药坊渡过了难关 , 在你的支持下顺利进行了人事改革 , 正在轻装上阵 。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药坊现在面临着那么多债要还 , 承包建筑药厂的黄老板又在逼债 , 威胁了我几次 , 要向法院起诉 , 这笔钱不能拖 , 得多少给他 一点 , 不然他起诉了 , 我们肯定要输官司 , 他诉讼的所有费用都会归我们出 , 另外 , 制药厂既然已经上马了 , 就不能让它停下来 , 风声出去了 , 几级领导来剪了彩 , 得重 新启动 , 做事不能虎头蛇尾 , 药厂办好了 , 不仅能增加收人 , 也是你们的荣耀 , 到那 时 , 再交 ……"
"你少啰唆 ," 朱六宿再也听不下去了 , 抬起头来盯着真旺庆说: "你一句话 , 你交 不交得出来 , 你交不出来就不搞院长。"
真旺庆发现朱六宿要这八十万管理费已经铁了心 , 油盐不进了 , 对他说什么也没 有用了 。但是 , 有些话他作为一院之长 , 不得不说。
"朱书记 , 请你慎重 , 头脑冷静地多思考一下 , 不能把脉摸到手背上去了 , 你不要 把一个刚刚有一 点生机的单位搞死了。" 真旺庆的口气开始强硬起来 , 语气也重了 许多。
"搞死了我负责!" 朱六宿呼地站起身来 , 拍了拍胸 , 转身拉开门 , 走了出去 。钻 进了停在院子里的小车 , 向司机一挥手 , 车启动了 , 慢慢开出了院门 , 上了门前的 公路。
见朱六宿气呼呼地走了 , 真旺庆轻轻叹了一 口气 , 摇了摇头 , 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 也站起身来 , 走出门来 , 向站在门外的木松林道了声谢 , 拖着仿佛注了铅的双脚 , 走 进了那座高大的玉雕门楼。
下午上班不久 , 真旺庆的手机响了 , 他接通电话后 , 里面传来了一声轻轻地: " 老 真呀。" 真旺庆一愣 , 没有听出声音是谁 , 出于礼貌 , 他笑着回了句: " 您喃好!" 电话 里 , 那个很显然压着声音在说话的男人又接着说: " 我现在是在违反原则给你打这个电 话 。刚才朱六宿召开了一个党委会 , 有几个与药坊关系好一点的人不允许参加 。你要 有思想准备 , 这个会议通过了一个决议: 如果你不换思想 , 明天早上八点就换人。" 真 旺庆这个时候从语气中听出来了打电话的人是木松林 。他连忙说了句感谢 , 又接着说: "你是好人 , 好人有好报 , 现在我没有能力报答你 , 只能祈求老天爷保佑你全家平安。" 真旺庆的话刚说完 , 电话里便传来了 " 嘟嘟" 声 , 他知道木松林已经挂了机 , 他也将 手机收进的口袋里。
时间已经迫在眉睫了 , 真旺庆坐在办公桌前 , 迅速思考着突出重围的办法 , 完全 忘记了时间的存在 , 直到下班铃声响了好久 , 有人敲响了门 , 他才惊醒过来 , 连忙起 身打开门 , 见是弟弟泉柏站在门口 , 笑了笑 , 将他让进门来 。真旺庆知道这个时候弟 弟来找他 , 肯定是有话要对他说 , 便招呼泉柏坐 , 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 又将门轻轻关上了。
"哥" , 真泉柏从大哥手上接过茶 , 没有喝 , 顺手放在茶几上 , 看了大哥一 眼 , 轻 轻说 , "下午上班后 , 朱六宿叫陈秘书打电话把我找去 , 叫我做你的思想工作 , 劝你答 应交八十万管理费算了。"
"交了八十万算不算得了?" 真旺庆先是一惊 , 紧盯着弟弟 , 反问了一句。
"听朱六宿的口气 , 只要你同意交八十万 , 什么事也没有了。"
"如果是你 , 这八十万你交不交?" 真旺庆紧追一句。
真泉柏没有马上回大哥的话 , 从衣袋里拿出烟 , 点燃 , 深深吸了一 口 , 将烟雾重 重地吐了出来 , 咬了咬牙说: "花钱消灾。"
"花了钱能不能消得了灾?"
真泉柏见大哥一步步紧逼 , 有些警觉了 , 抬起头来看着一脸虚黄的大哥 , 摇了摇 头说: "难说。"
"对了 ," 真旺庆见弟弟多少看出了这其中的了隐情 , 微微一笑 , 接着说 , " 朱六宿 的最终目的不是在这八十万管理费上 , 他的最终目的是要把我搞下台 , 让金昌松来当 这个院长 。只要金昌松当了院长 , 这个地方就成了他家里的钱柜 , 他随时可以来取钱用 。至于我兄弟俩背的债 , 他们完全可以不管 。他要我答应出这八十万 , 是要我背骂 名 , 是要所有的干部职工骂我的老娘 , 我答应了这八十万 , 同样消不了灾 , 接下来 , 他们还是要向我动手 , 最终把我搞下台去。" 真旺庆越说越激动了 , 紧紧握着拳头 , 轻 轻地在桌面上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