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电话 , 将方富叫到自己的办公室来 , 关了门以后 , 轻轻 地将刚才朱六宿把他叫去谈话的内容告诉了长子 , 并且告诉他 , 朱六宿是非要八十万 不可 , 是非要把自己搞下台 , 让金昌松来当这个院长不可。
真方富听了父亲的话 , 显得有些激动 , 说大不了把药坊搞垮了算了 , 大家都吃不 成饭 , 我一家人出去另起炉灶。
真旺庆摇了摇头 , 叫长子多动动脑筋 , 他紧紧捏着拳头 , 轻轻在桌面上敲着说: " 一 、药坊不仅不能垮 , 还要发扬光大 , 到你这一代 , 我们一家是五代人把全部心血花 在这块牌子上了 。在我手上垮了 , 上对不起祖宗 , 下对不起儿孙 。二 、要拼尽全力紧 紧抓住印把子 , 不能落到其他人手上 , 更不能落到金昌松的手上 。不然 , 我一家人又 要替别人做牛做马 。这些人一旦掌握了印把子 , 他们不会考虑药坊的发展 , 只会花天 酒地 , 甚至杀鸡取卵来满足他们的需要。"
父亲的话使血气方刚的真方富冷静了下来 。他抬起头来 , 看着一脸疲惫的父亲 , 轻蔑地一笑说: "这些王八蛋在打如意算盘 , 无论您这八十万答不答应交 , 他们的最终 目的是要拉您下台 。如果您答应交了 , 这个恶名由您来背 , 他们下一步 , 再把您赶下 台去 。如果您不答应交 , 他们就会以您不服从领导把您赶下台去 。反正 , 要八十万管 理费不是目的 , 把您赶下台 , 让金昌松来做主才是最终目的 。如果金昌松做主了 , 这 个地方就是朱六宿的钱柜 , 他们随时要用钱 , 随时可以打开柜门来拿 。我估计 , 他们逼您下台还有一个目的 , 我二叔留下的那么大一笔债务金昌松可以不认账 , 这一大笔债务现在是您借钱来还了一部分 , 这一部分是您打的借条 , 金昌松不认账 , 这么大一 个包袱就落在您两兄弟的身上 , 债主只会找你们拼命 , 他们可以站在黄鹤楼上看翻船 , 怎么热闹他们怎么笑。"
"对!" 听完长子的话 , 真旺庆重重地一拳敲在桌面上 , 震得桌上的茶杯跳了起来 , "叮咚" 一阵乱响 。"现在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 得站起来迎战 。他们都盯着我 , 我 不好出面 , 你去暗地里找几个科室的负责人通个气 , 争取他们团结起来 , 与我们一条 心 。你可以明确告诉他们 , 药坊搞垮了 , 我们一家人还可以出去另起炉灶 , 他们这一 百来号人就只有下岗 , 出去讨饭 。这个消息要迅速让所有干部职工知道 , 现在我们不 能单枪匹马作战了 , 要组织团队 , 人多力量大 , 要让大家明白事实真相 , 依靠所有可 靠的干部职工 , 让大家来保护自己的饭碗 。我相信 , 我一家人是大仁大义的 , 这么多 年来大家都看在眼里 。要让大家清楚 , 只有大权抓在我真家人手上 , 大家才有饭吃 , 不然就要走出这个门去讨饭。"
"好!" 真方富听完父亲的话 , 站起身来 , 又看了父亲一 眼 , 劝父亲不要着急 , 身 体要紧 , 多保重 。然后转身拉开门 , 走出门去。
看着长子壮实的背影 , 真旺庆笑着点了点头 。" 长大了 , 我真家不怕了 , 后继有人 了。" 他在心里说 , 身上又仿佛感觉到了一些热气。
下午 , 上班的铃声一 响 , 被通知开会的干部们便相继走进了会议室 。大家已经多 多少少知道了这次会议的内容 , 都三三两两地边走着边低语着。
金昌松是最先进会议室的 , 他一脸笑地看着来开会的干部 , 不时同他们打着招呼 , 仿佛他家里有了什么喜事 , 或者有什么喜事将要发生。
真旺庆中午吃了一小碗饭 , 因为没有胃口 , 吃饭比嚼蜡还难受 , 干脆放了碗 , 倒 到床上 , 半睁着眼 , 似睡非睡地休息了会儿 , 上班的铃声响了 , 他才慢慢爬起床来 , 拖着沉重的步子上了楼 , 打开办公室的门 , 拿起笔记本 , 走进了会议室 。他扫了一 眼 会议室 , 见金昌松已经满面春风地坐在大会议桌的另一端 , 心一沉 。对他来说 , 金昌 松的脸便是晴雨表 , 真旺庆可能从他的哭笑中判断出自 己的祸福 。今日他满面春风 , 真旺庆知道自己祸将临头了。
坐到会议桌的主席以后 , 真旺庆放下笔记本 , 轻轻打开 , 匆匆看了一 眼自己上午 记下的内容 , 然后抬起头来 , 看了一 眼到会的干部 , 估计差不多都到了 , 便轻轻咳了 一声 , 宣布开会了 。会议室顿时静了下来 。真旺庆接着轻言细语地把今天上午朱六宿 和文治把他找去谈话的内容说了 , 并且告诉大家 , 为了慎重起见 , 也为了尊重大家 , 体现民主管理的概念 , 他没有答应药坊每年向乡政府上交八十万元的管理费 , 而是请求回来开院委扩大会 , 征求全院中层以上干部的意见 。现在就这个问题 , 大家各人表个态 , 待集中意见后 , 再去向朱书记 、文乡长汇报。
真旺庆说完话便从上衣口袋上取下钢笔 , 拧开笔帽 , 准备做记录。
会议里又开始骚动起来 , 大家交头接耳地低声议论着 。真旺庆凝神静气地听着这 些私语 , 发现大家的情绪都很激动 , 有的人甚至在低声骂人。
"我首先代表我个人表个态。" 金昌松第一个正了正身子 , 提高声音说: " 八十万多了 , 我不赞成交这么多 , 要交也只能在原来十二万的基础上多一点 。如果一把手同意 上交这么多 , 我也没有意见。" 金昌松说完话后 , 又将身子向后一仰 , 靠在椅背上 , 扬 着头 , 看着整个会议室的动静。
真旺庆飞快地一字不漏地记下了金昌松的发言 , 他暗暗吃了一惊 , 没有想到金昌 松会第一个发言 , 并且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朱六宿的意见。 " 错了!" 真旺庆一愣 , 在金 昌松的发言后面写了个 " 错" 字 , 并加上了括号 。真旺庆淡淡一笑 , 他清楚地估计到 金昌松的用心 , 金昌松之所以第一个发言 , 他是要给大家的发言一个导向 , 要大家都反对上交八十万元管理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