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吵闹声越来越大了 , 过了一会 , 一个男人吼了一句 : " 走。" 便领头走 出了会议室 , 从身影上真方富没有看清楚他是谁 , 紧接着 , 他的身后便涌出了那些仍 然吵着骂着的男人和女人。真方富不自觉地一 阵紧张 , 睁着眼睛紧紧盯着走下楼来的 人群 , 希望他们向大门外走去。突然他的脑子里 " 嗡" 地一 响 , 他不愿看到的情景出 现了 , 在那个男人的带领下 , 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向他面前滚来。还没有等他回过神来 , 人群已经滚到了他的面前。真方富往后退了一步 , 堵在楼道口 , 见那个领头的男人已 经走到自己面前来了 , 突然大吼一声 : " 站住。”
那个男人犹豫了一下 , 借着楼道的灯 光他看清楚了真方富 , 而真方富却不认识这个人。
这个领头的人叫关且冰 , 他的老婆曾林红是药坊被服组洗被服的职工 , 刚刚被宣 布下了岗。突然六神无主的曾林红哭着跑回家去把自己下岗了的消息告诉了他 , 关且 冰便一跳三尺高地跑到药坊来 , 走进会议室 , 叫大家去找院长闹 , 要补助 , 要医药费 , 正急得无主的下岗职工们突然有了主心骨 , 便聚到了关且冰身边 , 叫着 , 骂着同他一 起来找真旺庆算账。
突然听见真方富一声大吼 , 关且冰吃了一惊。因为他没有见过真方富 , 不晓得他 是何方神圣 , 一时也没了主意 , 站在真方富面前不晓得是该进还是该退。真方富的这一声大吼 , 也镇住了关且冰身后的那些叫杀叫打者 , 他们也被真方富的这一声大吼镇住了 。暂时的沉默和对峙后 , 一个女人尖着嗓子叫着: " 这是真旺庆的大崽, 怕他做么事呀!"
听说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毛头小伙子是真旺庆的大儿子 , 关且冰突然来了神 , 他 对真方富一扬手 , 凶神恶煞地吼了一句 : "让开!"
"你想怎么样?" 真方富毫不示弱地吼了一句。
"老子今天非要找真旺庆算账不可 。你是老几 , 还没有轮到你说话 。快滚开 , 不然 不要怪我不客气。" 关且冰对真方富扬了扬拳头。
真方富紧紧握着双拳 , 仍然死死地堵在楼道口 , 同样吼着: "你敢!"
见真方富堵住了去路 , 人群激怒了 , 一齐吼了起来 , 有几个人一边往前挤着一边 叫着: "打死他。"
坐在楼上的真旺庆和几个弟弟听到了楼下的吵闹声 , 连忙站起身来 。真百盛拉了 大哥一把 , 叫他不要出去 , 一抬脚便冲出门来 , 几步便下楼 , 站在真方富的身后 , 听 见有人在叫着 "打死他" , 真百盛同样大声着说: " 是哪个说要打死他 , 你上来动一个 指头看看 , 看老子今日是你打死他还是我打死你。"
见真百盛站出来了 , 人群中又有人吼开了 , 叫大家不要怕 , 说他是真家养的一条狗 。喧闹的人群开始后浪推前浪地往前推着 , 真方富和真百盛堵不住了 , 被人流推着 往后到着步 , 慢慢上了二楼 , 他们又堵在了真方富的家门口 , 很快 , 他们又被推进房 内 , 人流一下子拥了进来 , 将整个房子塞得满满的 , 把真旺庆堵在了墙角里 , 人群中 的叫打叫杀声一浪高过一浪。
看着黑压压的人群 , 真旺庆没有表现出惊慌的神色 , 他估计到的风浪终于来了 , 他暗暗告诉自己 , 无论怎么样都得挺过去 , 不然 , 这场风浪就要推倒自己 , 淹没他的 整个家族 。面对着激奋的人群 , 他没有迅速表现出应对的姿态 , 打算让他们宣泄一下 心里的积怨 , 等他们的激情稍稍平静一下以后 , 他再来与他们对话。
真泉柏和真辛酉在人流涌进门来的第一 时间站在了大哥面前 , 用身体将人群与大 哥隔开了 , 在慢慢被挤到墙角无退路以后 , 他们仍然紧紧将大哥挡在了 自 己的身后。 同样被推进门来的真方富和真百盛挡在了真泉柏和真辛酉的前面 , 用身体给真旺庆形 成了第一道保护墙 。见有些人仍然舞着手 , 叫着吼着要打死真旺庆 , 真百盛急了 , 他 突然跳到面前的茶几上 , 高举着茶壶吼着说: " 大家有话好好说 , 如果哪个动手 , 不要 怪我不客气 , 我就一茶壶把你的脑壳砸开花再说。"
关且冰站得离真百盛最近 , 他看了一 眼真百盛手里的大茶壶 , 估计这东西真的落 在自己的脑壳上 , 自己的脑壳不开花也要起包 。对真百盛他是了解的 , 这个家伙天不怕地不怕 , 他对真常恩忠心耿耿 , 为了对他有再生之恩的真常恩夫妇 , 无论什么事他说得到做得到 。寒于真百盛手里的茶壶 , 关且冰打算与真旺庆谈判 , 他向众人招了招 手 , 叫大家不闹了 。见关且冰要说话 , 叫杀叫打的人群开始慢慢静了下来 , 大家把目 光都转向了关且冰 。平时对真旺庆见了面便一脸笑 , 点头弯腰叫真院长的关且冰这个 时候的脸上漆黑一 团 , 他扯着嗓门叫了一句 : " 真旺庆。" 仿佛法庭上的审判长 , 用审 犯人的口气接着说: "药坊 (他仍然按当地人的老习惯把医院叫药坊) 是国有的 , 你是院长 , 你有狠 , 说不要哪个就不要哪个 , 说裁哪个就裁哪个。我们这些人是蚂蚁 , 你 说要弄死哪个不费吹灰之力 , 这个我们没得话说 , 我们怕你 , 可是我老婆在药坊洗了几年被 , 做牛做马 , 落得一身病 , 现在你一脚把她踢了。我不说别的 , 你该给点钱她 治病 , 给点营养费吧 。你想就这样把她一踢了事 , 我告诉你 , 办不到 。你一 日不给钱 , 我就到这里闹一 日 , 两日不答应我们就闹两天 , 一直到要回我们该要的钱为止。"
关且冰的话一落 , 人群又炸开了锅 , 这个说他这里有病 , 那个说他那里痛 , 人人 身上的痛都是在药坊做事时落下的 , 要钱治 , 要营养费 , 甚至有的人提出要住院治疗 , 还要护理费。
看着往日对自己恭恭敬敬的关且冰, , 今日翻脸不认人了 , 真旺庆皱了皱眉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