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爬上了楼来的真旺庆走进了会议室 , 见会议室已经灯火通明了 , 便走到首排 靠墙边的一个位子上坐了下来 , 进门来的职工们也各自找位子三三两两地坐在后排 , 轻轻交头接耳着。
刚刚走出宿舍大楼的真泉柏与先下楼来的真辛酉和真百盛碰了面 , 等侄儿真方富 匆匆下楼来 , 他们便一起心照不宣地向大会议室走去 , 上楼后 , 真泉柏先走进了会议 室 , 看见大哥坐在前排的墙边 , 便走了过去 , 跟进门来的真辛酉 、真百盛和真方富跟 着真泉柏走到了真旺庆的身边 , 各自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职工们都陆陆续续走进了会议室 , 会议室里的私语声变得喧闹起来 。真旺庆知道 大家都在为各自的命运担忧 , 不安地交流着是在情在理的 , 没有起身制止 。过了一会 , 会议室突然变得安静了起来 , 真旺庆回头一看 , 见万福主任已经领着朱六宿走进了会 议室 。
紧跟着他们的身后 , 金昌 松和杨陆也进了门 。真旺庆连忙站起身来 , 笑着表示欢迎朱六宿一伙人 。等朱六宿走到台前来 , 他向前迈了两步 , 伸手同朱六宿握了握 , 笑着说了句: “ 您喃好!" 朱六宿用鼻子 "哼" 了一声 , 算是回答 , 前天在乡政府受方万珍的气在他的心里还没有消 , 对真旺庆他笑不起来。同文治和成八德握了手 , 同样说了 " 您喃好" 以后 , 真旺庆招 呼他们上主席台上坐。
朱六宿走上主席台 , 在台子正中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 扫了一 眼台下黑压压的
人 , 向真旺庆招了招手 , 叫他坐在了自己的右手 , 跟上台去的文治和成八德坐在了他 的左手。办公室的小吉见主席台上的主角都坐定了 , 连忙走上前去 , 将麦克风放在朱 六宿面前 , 然后转身打开了摆在台角的扩音器 , 台两边的两只音箱顿时传出了轻轻的 电流声。朱六宿见人都来了 , 有的挤在后排站着 , 估计干部职工都到齐了 , 便向麦克 风吹了两口气 , 音箱里便传出重重地 " 呼呼" 两声响 o 接着朱六宿便正着脸宣布开会 了。会场上立即安静了下来 , 变得鸦雀无声了。
按常理 , 今天的会议主持人应该是真旺庆 , 但是 , 朱六宿把真旺庆摆了起来 , 他 在有意给大家一个直觉 , 真旺庆已经做不了荣恩堂药坊的主了 , 现在他坐在台上 , 只 是一个临时的摆设。
看着这个阵势 , 坐在旁边的真旺庆脸上微微一热 , 他发现形势来头不对 , 这个会 的内容是以他的名义对外公布的 , 今天唱主角的应该是他 , 但是 , 朱六宿没有让他说 话。真旺庆皱了皱眉头 , 打算听下去 , 见机行事 , 如果不关联到自己 , 大家把矛盾转 移到朱六宿的身上更好。
朱六宿没有宣布今天会议的内容 , 扬着头 , 等大家安静以后 , 他大声对着麦克风说：" 现在是共产党的天下 ," 他说了这句话 , 停顿了一下 , 是在有意给大家消化他这 句话的时间。在台下的大多数人听不出朱六宿这句话的深意 , 可坐在旁边的真旺庆听 出来了 , 朱六宿在警告他 , 不要妄想翻天。真旺庆屏住呼吸 , 看朱六宿还要说什么。接着 , 朱六宿仍然扯着嗓门 , 大声说："我是共产党的代表 , 在这个地方 , 天下就是我的 , 我要哪个当官就要哪个 , 不要哪个就不要。你们药坊的院长也一样 , 我说要哪个 当就要哪个当 , 不要哪个当哪个就马上要给我送钱。" 说到这里 , 朱六宿扫了一 眼会 场 , 见整个会场鸦雀无声 , 他又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 眼坐在身边的真旺庆 , 估计自己 的潜台词大家都听懂了 , 便将话头一转 , 说今天的大会主要内容是药坊的人事制度改 革 , 措施是真旺庆同志提出来的 , 得到了上级领导的支持 , 马上要宣布的改革方案 , 基本上是按照真旺庆同志提议的方案进行的。希望大家以冷静的头脑接受改革 , 并且 , 药坊还有重大的改革措施在后头。
真旺庆越听朱六宿的话越觉得不对头 , 他一 口一声说这个改革方案是 " 真旺庆同志" 提出来的 , 是在故意把矛盾的焦点集中到真旺庆同志头上来 , 另外 , 他不称真旺庆为真院长 , 而称同志 , 说明在朱六宿心目中没有真院长一说 , 并且 , 朱六宿最后强调的药坊以后还有更重大的改革 , 也许就是针对真院长的。他在把我赶下台之前让我 做替死鬼。真旺庆慢慢理清楚了朱六宿的话 , 一 口恶气突然冲得他热血一涌 , 他的右 手握紧了拳头 , 开始轻轻颤抖了起来 , 差一点重重地擂在桌面上 , 真旺庆暗暗吸了一 口气 , 将上了顶的热血压了下来 , 打算听完在座的几个乡领导的发言 , 轮到自己发言 再说。
朱六宿说完话后 , 点名叫乡长文治宣布下岗职工名单 , 会场上出现了微微的骚动。文治提高声音叫大家安静以后 , 仍然用居高临下的口气叫大家冷静对待改革 , 不要吵 , 不要闹 , 说历史上任何一项改革措施都会触动一部分人的利益。接着 , 他开始宣布下 岗人员名单。
真旺庆一边听着文治宣布名单 , 一边注视着台下的动静 , 随着宣布名单的越来越多 , 台下的动静也开始越来越大 , 等下岗的四十八个名单全部宣布完了 , 台下的吵闹 声也就成了喧闹之势。真旺庆转头看了看朱六宿和文治 , 见他们已经站起了身 , 开始 收拾桌上的东西准备走人。坐在他身边的金昌松更快 , 他见朱六宿在动 , 突然“ 呼" 的一声站起身来 , 几步便下了台 , 向会场外匆匆跑去 , 不一会便跑出了会议室 , 消失 得无影无踪。朱六宿向文治和其余跟来的人扬了扬手 , 示意他们快走 , 他们便跟着朱 六宿匆匆走出了会议室 , 将真旺庆一个人丢在了台上。
坐在台下的真方富见几个乡里来的人都溜了 , 把父亲一个人丢在台上 , 连忙走上 台去 , 对父亲说了个“走" 字 , 准备保护父亲出会场。坐在台下的真泉柏 , 真辛酉和 真百盛也站起身来 , 看着台上的大哥 , 做好了保护他出门的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