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天 , 尽管已经是阳春季节了 , 万物虽然已经在开始萌芽 , 现出了脸的太阳 也有了些暖意 , 但是 , 天气仍然没有脱尽寒意 , 落在人身上的风 , 仍然冷飕飕的 。真 旺庆扣紧了衣领 , 也帮儿子扣好外衣 , 将一双手袖在手袖里 , 向乡政府走去。
当真方富扶着父亲走进乡政府会议室的时候 , 见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人 , 他认识的 就有书记朱六宿 , 乡长文治 , 分管企业的副书记成八德 , 干事王大又 。还有几个人他 不认识 , 估计是乡政府管人事 、财务的一些人。
朱六宿见真旺庆走进门来了 , 欠了欠身子 , 用嘴挑了挑门边的位子 , 说了个 " 坐"字 。真旺庆扫了会场一眼 , 点了点头 , 同长子方富一起坐了下来 。朱六宿见真旺庆父 子坐定了 , 便开门见山地说 , 今天的会议只有一项内容 , 就是最后向真旺庆院长通报 一下乡党委已经讨论通过的 , 关于药坊的人事改革方案 , 因为真院长一直在住院 , 时间不等人 , 这个方案 , 乡党委已经以真院长的名义向上级有关部门报告了 , 并且已经 向外吹了风 , 现在只等真院长看一下方案 , 如果没有内容增加 , 就按这个方案马上 实施。
朱六宿说完话 , 叫陈秘书将一份打印成册的改革方案递给真旺庆 。真旺庆没有说话 , 接过报告一 目十行地迅速看完了内容 , 目光久久地落在最后的落款 " 院长真旺庆" 几个字上真旺庆没有说话 , 接过报告一 目十行地迅速看完了内容 , 目光久久地落在最后的落款 " 院长真旺庆" 几个字上 。
方案的内容不仅让他大吃一惊 , 并且 , 他深知刚才朱六宿的话已经不容商 量了 , 如果他没有内容需要增加 , 这个方案就没有修改的余地 , 并且从方案中他看出 药坊各部门的人员已经安排好了 , 也向外散布了这个方案是真院长定的谣言。
过了许久 , 真旺庆抬起感觉到十分沉重的头 , 看着朱六宿说这个方案步子太大 , 恐怕动了这么多人 , 自己一下子承受不了这么大的负担 。问能不能按自己的初步设想 , 一步一步来 , 慢慢将那些没有用的人淘汰出去 , 以免给他的工作造成太大的压力。
真旺庆的话一落地 , 朱六宿马上举起手 , 在空中一扬 , 说不可能 , 现在他叫他来 开这个会 , 只是要与他通个气 , 他同意也得签字 , 不同意也得签字 。乡党委对荣恩堂 药坊的改革不仅仅是这一个方案 , 以后还要进一步加大改革力度。
真旺庆听出了朱六宿在威胁自己 , 这个时候 , 他突然明白了朱六宿这最后一句话 的言外之意 , 在心里对自己说: 朱六宿是在通过我的手赶走那些没有用的人 , 让我背 这个骂名 , 为他清除掉障碍 , 然后再通过改革 , 改掉我这个院长职务。" 好毒呀!" 真 旺庆暗暗惊呼了一句 , 又低下头来逐条认真地看着改革内容: 清洁工一刀切 , 切药工 一刀切 , 食堂人员一刀切 , 被服组一刀切 , 一九九五年后进院工作的人员一刀切 , 打 着药坊的牌子在外面设点招揽病人的一刀切 , 女同志接近退休年龄的一刀切 , 按退休处理 。无论是谁 , 每人发一个月工资走人 。看到这里 , 真旺庆抬起头来 , 问朱六宿那些在药坊工作期间得了病的职工怎么办? 朱六宿又马上抬起手来一挥说全部一刀切 , 没有价钱讲 , 有病的自己拿钱去治。真旺庆轻轻合上稿子 , 长长叹了一 口气说:" 对不 起 , 这个方案我不能签字 , 改革是我提出来的 , 但是对被改革对象的人道主义关怀我 也提出来了。既然是以我的名义宣布改革 , 这个方案就要按照我的意见修改。"
朱六宿听真旺庆说要修改方案突然来了火 , 他 "咂" 地拍了一下桌子 , 站起身来 , 对真旺庆扬着手说:"这个方案已经定了 , 一个字也不能动 , 今日你签了字就走出这个 会议室 , 不签字就在这里一直坐下去 , 直到签了字为止。" 朱六宿说完话 , 抬脚头也不 回地走出了会议室。会议室内的空气突然一下子凝固了 , 大家将目光一下子都投在了 真旺庆的身上。真旺庆摇了摇头 , 深深吸了一 口气 , 呼了出来 , 把稿子推到儿子方富 面前。
见朱六宿走了 , 文治也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 其他干部见书记乡长走了 , 也觉得没 有坐下去的必要 , 都陆续起身走出门去 , 会议室里只剩下真旺庆父子了。真旺庆看着 空空的会议室 , 在脑子里迅速谋划着走出去的办法 , 他很清楚 , 今日不签字 , 他是出 不了这个门的。
看了文件的真方富抬头看着父亲 , 轻轻拍着文件说这个东西确实不能签字。真旺 庆看着儿子 , 见他的意见与自己是一致的 , 点了点头说 , 他们利用我的改革主张 , 砍 掉了我原件中对被辞退职工中我要负责任的一部分 , 使这个方案变得无理 、霸道并且 失去了人性 , 失去了道义 , 他们是想要我自己挖墓来埋我自己 , 用心很险恶 o 真方富 也与父亲有了同感 , 他气呼呼地站起身来叫父亲走 , 说他们要怎么样就怎么样 , 与我 们无关。真旺庆轻轻摇了摇头说 , 今日我们要想平安无事地走出去 , 不容易。真方富 气得一拍桌子说 , 他还敢动手不成? 哪个敢今日动手 , 老子非打瞎他的眼不可。 真旺 庆向儿子摇了摇手 , 一是叫他轻点声说话 , 二是叮嘱他不要意气用事。其实真方富故 意大声吼着说话 , 是有意要让朱六宿一伙听见 , 威慑他们不要对自己的父亲轻举妄动。
刚刚走下楼来的朱六宿一伙也听清楚了真方富的话。其实 , 他只打算把真旺庆弄 到乡政府软禁起来 , 迫使他签字 , 没想到真旺庆把儿子也带来了 , 从真方富那阳刚的 脸庞上 , 他稍稍显出了不安。初生牛犊不怕虎 , 这真方富还是刚刚走出大学校门的牛 , 他读了许多书 , 见过大世面 , 要说不怕虎 , 他也许还真的不把朱六宿这只老虎放在眼 里 , 还真的有可能举起左拳 , 打瞎他朱老虎的右眼 , 到时候他这只老虎的形象就一败 涂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