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六宿听出了真旺庆话里的话 , 按年龄论 , 五十岁的真旺庆与朱六宿的父亲年纪 差不了几多 , 应该是叔字辈 , 现在他用 " 父赶子不赶三步" 的古话来比喻他的步步紧逼 , 是在拿脚板打他朱某人的脸 , 也是在说他没有教养 , 更说明他朱某人的父亲是个不教子的大老粗。古人说： " 子不教 , 父之过。" 这个过落在了他朱书记的父亲身上 , 同样是他真旺庆抬起脚板来打他朱某人父亲的脸 , 他真旺庆打人不用手 , 一是怕弄脏 了自己的手 , 二是不愿意替别人的父亲教乖了儿子。
真旺庆的这一番话 , 让站在床边的朱六宿脸上阴一阵阳一阵 , 一下子哽住了 , 不知道再说什么好。过了半天 , 他强装 平心静气地用一把手的口气说："好 , 既然你的伤口还没有好彻底 , ，我再给你一个星期 时间 , 我现在要求你二十五号出院 , 二十八号在药坊开职工大会。事情就这样定了 , 你回去也得开 , 不回去也得开。" 说完这句话后 , 朱六宿转过身去 , 又向真旺庆加了一 句 "你好好养病 , 我走了。" 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真旺庆的病房 , 迈着坚定的步子 " 咂咂咂" 地向楼下走去 , 仿佛是在向真旺庆示威。
见朱六宿走了 , 真旺庆苦笑着摇了摇头 , 长长叹了一 口气。站在床前的方万珍已经憋了一肚子气 , 见朱六宿走了 , 突然爆了出来 , 骂了起来: " 娘的×, 什么东西 , 你 不得了 , 当了这么大的官 , 非要把人逼死才干心。在家里逼不中 , 还要跑到医院来逼。" 她边说着边气冲冲地抓起朱六宿刚才买来的几样东西步跨到窗前 , 呼地一下从窗 户上甩了出去。
同样站在床边的真百盛吓了一跳 , 连忙跑到窗前 , 说东西落下去打倒 了人不得了 , 伸头往窗外一看 , 见几袋水果之类的东西纷纷扬扬地落在了进住院大楼 大厅前的走廊顶板上 , 这才轻轻松了一 口气.方万珍见真百盛一 吼 , 也暗暗吃了一惊 , 见自己甩下去的东西在走廊顶板上跳 , 又急又气地又骂了一句 : " 狗日的 , 黄鼠狼给鸡 拜年 , 老子不吃你的狗屁东西。" 真旺庆见妻子动了怒 , 甩了朱六宿提来的礼物 , 仿佛 也消了一 口气 , 轻松地笑着开起了玩笑说: " 千赌气 , 万赌气 , 千万不要给饭赌气.这 些东西又没有说坏话 , 丢了可惜。" 方万珍见丈夫笑了 , 也轻松地笑了笑 , 仍然不解恨 地边骂着边走到床边 , 扶真旺庆躺了下来.
第二天上午 , 主治大夫查完房 , 护士给真旺庆换完药后 , 真旺庆把自己是荣恩堂 药坊 , 也就是现在的马鞍塘风湿医院院长的身份对主治大夫说了 , 并且把药坊正在进 行人事制度改革的事简单告诉了他 , 要求在二十五号左右出院 , 请医生想办法争取保 证他在这个时间能出院。 主治医生想了想 , 说看伤口的情况还过几天可能会好一些 , 但是不能激动 , 不能够走路 , 怕再裂口 , 进一步恶化。他告诉真旺庆 , 叫他这几天休 息好 , 到二十五号他再来给他围着伤口在腰上打一个捆 , 保证他能回去 。真旺庆笑着 向医生道了谢 , 叫方万珍把医生和护士送出了门。
一转眼一个星期过去了.到了二十五号上午主治医生和护士给真旺庆的伤口换了 药后 , 见已经愈合了 , 便在他的腰上打了一个捆 , 将伤口紧紧地包在纱带里 , 叮嘱真 旺庆不要多动后 , 在真旺庆的出院通知单上签了字。真百盛连忙拿着单子跑到结算处 结了账. 过了一会 , 真方富又租了周荣贵的面包车开进了医院大院 , 停在了住院部楼 下。方万珍扶着真旺庆下了楼 , 真方富和真百盛提了几包已经收拾好的日常用品跟着 下了楼 , 等真旺庆慢慢爬上车后座坐定以后 , 才跟着方万珍一起上了车。 周荣贵笑着 祝真旺庆健康后 , 一拉车挡将车开出了住院部大门。
车一路轻轻摇晃着进人了周家铺的前山口 , 坐在车上的真旺庆远远看见了荣恩堂 药坊大门楼上那高高翘起的檐角 , 心里突然涌动起一 阵暖意 , 出去半个月了 , 有半个 月没有见父母亲的面了 , 这对于天天早晚都要到两位老人家面前问安的真旺庆来说 , 马上能见到父母亲了 , 是一种莫大的慰籍。但是 , 马上又要走进荣恩堂那座高大的门 楼了 , 这座门楼里那将上演的由朱六宿亲自导演的闹剧又使他忧心忡忡起来 , 车轮往那座大门楼滑得越近 , 他的心越紧。真旺庆很清楚 , 他的改革善举被人利用了 , 尽管现在他还不清楚整个改革方案被修改的详细内容 , 但是 , 从朱六宿逼他出院和他的口气上 , 真旺庆判断方案已经定下来了 , 只等借他的口对外公布的了 。至于引起的后果 ,在幕后的朱六宿一伙绝对不会承担。这次改革真旺庆是打算分步实施的 , 将外界带给自己的压力降到最低程度 , 最终达到最好结果 , 看来 , 他的一切良好用意不可能再实施了 , 事已至此 , 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当车靠近周家铺街口的时候 , 真旺庆突然看见街边摆着的两个肉案 , 因为肝胆有 问题 , 他好久不想吃肉 , 现在突然想吃肉了 , 便连忙叫周荣贵停车 , 对坐在身边的妻 子方万珍笑了笑说他想吃肉。方万珍一喜 , 连忙答应着下车买了两斤瘦肉 , 上车后说 回去好好烧一碗 , 让他好好享顿口福。真旺庆笑着向妻子道了谢。
周荣贵将车开进荣恩堂药坊大门后 , 慢慢滑到家属宿舍楼真旺庆住房的楼下停了 下来。真百盛忙下了车 , 两只手满满地提着水桶 、脸盆之类的东西匆匆上楼去了 , 他 是抢先一步上楼去把大哥出院的消息告诉大伯真常恩和大娘方春连的 , 方万珍和长子 方富也跟着下了车 , 要扶着真旺庆上楼。真旺庆轻轻推开他们的手 , 挺了挺胸 , 提高 声音说了句“走" , 便抬起步 , 抖了抖精神 , 向楼上走去。真方富掏出钱给周荣贵结了 车费后 , 打发周荣贵走了 , 然后转身上了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