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走出乡政府大门 , 走进那座玉雕大门楼的真旺庆又感觉到腹部在隐隐地痛 , 他没有到办公室去 , 而是转身直接回了家 。方万珍见丈夫回了 , 连忙倒了一杯热茶递 在真旺庆的手上 。真旺庆接过茶喝了一 口 , 一股热流从喉咙口一直暖到了心口 。他叫 妻子坐在他的身边 , 拿起火钳拨旺了火盆里的炭火 , 问妻子明天去武汉要带的东西准 备好了没有 , 方万珍轻轻点了点头 , 含着眼泪说都准备好了 。见妻子满含着眼泪 , 真 旺庆伸出右手 , 轻轻搭在妻子放在膝盖上的手上 , 淡淡笑了笑 , 叫她不要担心 , 说这 个病不是大病 , 做了手术就能迅速恢复健康 。方万珍掏出手帕 , 轻轻擦干眼泪说但愿 如此 。
真旺庆轻轻叹了一 口气 , 把他去乡政府开会前看到的几个女职工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说话的事对方万珍说了 , 并且告诉她 , 说她的年龄超过了四十五岁 , 是这次改革的对象 , 尽管她有工作能力 , 也是正式职工 , 可以不一刀切下去 , 但是 , 为了更顺利 地推行改革措施 , 他打算从自己的家属开刀 , 第一个切掉自己的妻子 , 希望方万珍能 够理解他 。方万珍听完真旺庆的话 , 没有表现出诧异的表情 。在真旺庆酝酿改革的过 程中 , 有许多条款真旺庆与她商量过 , 她也早就意识到真旺庆要改革不动自己一家人 不可能 。因此 , 方万珍轻轻抓着真旺庆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 , 说只要有利于他的工作 , 无论他怎么做她都没有异议 。她只希望他的病迅速好起来 。如果她内退下来了 , 就回 家来一心一意理家 , 叫真旺庆不要顾虑 。真旺庆见妻子通情达理地支持着自己的工作 , 轻轻点了点头 , 也紧紧握着妻子的手 , 算是对她的理解和支持表示感谢。
第二天早晨七点一过 , 方万珍便匆匆起了床 , 烧了热水以后 , 倒进脸盆里 , 叫跟 着起了床的真旺庆迅速洗脸 , 又将长子方富叫起了床 , 把刚刚煮熟的一盆鸡蛋面端到 他的手上 , 叫他快点吃 , 方富三把二把洗完脸 , 从母亲手上接过面 , 一边呼呼地对着 挑起来的面条吹冷气 , 一力呼哧呼哧地往嘴里吸 , 不一会碗里的面便吃完了。
他放下 碗便抓起茶几上的电话筒 , 打通了周家铺一个叫周荣贵的出租车司机的电话 , 叫他赶 快到药坊来 , 因为真方富昨天晚上便与他联系好了 , 周荣贵已经起了床 , 答应马上开 车过来 。这周荣贵是一个四十多一点的老司机 , 为人开车都很谨慎 , 因此 , 真旺庆用 车大都找的是他。
真旺庆没有把自己要到武汉去住院的消息告诉父母亲 , 怕两位老人家担心 , 因此 , 习惯早起的真常恩和方老太太没有打开门来送长子 。 因为真旺庆要到医院去做检查 , 不能吃早饭 , 方万珍在心里暗暗着急 , 也没有吃早饭 。等她收拾好脸盆 、毛巾后 , 楼 下便传来了两声汽车的喇叭声 , 真方富马上说了句: " 车来了。" 真旺庆看了一 眼昨天 晚上方万珍已经准备好的两个提包 , 说了句: " 走!" 便同方富一起提着包下了楼 。方 万珍紧跟着出了门 , 轻轻将房门锁了 , 跟着真旺庆下了楼。
楼道口 , 周荣贵已经将车停在那里等着 , 见真旺庆一 家人下来了 , 他推开车门 , 笑着向真旺庆道了句平安 , 真旺庆也笑着道了谢 , 叫儿子方富坐在前边副驾驶座上 , 他上了后车座 , 同妻子方万珍坐在了后车座上 。关好车门后 , 周荣贵发动了车 , 轻轻 推了一下车挡后 , 小车慢慢滑出了荣恩堂那座玉雕的大门楼 , 上了门楼前的公路 , 走 出不远后 , 周荣贵又踏着离合器 , 换了车挡 , 加了油门 , 面包车在公路上加速向前 奔去。
方万珍紧紧靠真旺庆坐着 , 伸出左手紧紧抓着他的右手 , 随着车的轻轻颠簸 , 她 的心也忐忑不安地跳 , 尽管她知道丈夫的病不会危及生命 , 但是 , 这动血动肉的手术 她还是第一次面对 , 不得不使她显得十分紧张 。车过了横沟桥以后 , 她转头看了一 眼心事重重的真旺庆 , 叫他把头靠在她的肩上休息一下 。真旺庆摇了摇头 , 说睡不着。
方万珍知道他的心里装着好多事 , 这个时候就是不出来住院也容不得他睡觉 , 因此 , 便不再说话 , 紧紧抓着他的手 , 看着车窗外路旁的树一棵棵飞快地向车后退去 。
八点刚过 , 车便进了武汉城区 , 周荣贵问到哪里去 , 真旺庆说去空军总医院 , 周 荣贵轻轻应了一声 , 调了一下车挡 , 车便放慢了速度 , 在车流人流中穿梭着 o 在真旺 庆的心目中 , 解放军是最讲信誉的 , 因此 , 他选择了部队的医院作为自己手术的地点。
面包车在喧闹的武汉市区穿行半个来小时后 , 停在了空军总医院前的广场上。 真 方富首先推开车门下了车 , 拉开后车门扶父亲下了车 o 真旺庆叫他赶快去排队挂号。 真方富答应了一声跑进门诊大厅 , 排在了挂号处的窗口。真旺庆站在大厅里等了一会 , 方富便拿着挂号签跑过来 , 同父亲一起走进了内科诊室 o 拿着接诊医生开的接诊报告 单 , 真方富同父母亲一起楼上楼下跑了几趟 , 最终拿到了父亲的检查结果。 这个结果 显示真旺庆的胆囊存在多处结石 o 接诊医生看了检验报告后 , 建议真旺庆迅速住院做 手术 。真旺庆同意了 。 医生又给他开了住院通知书。 拿着人院通知书 , 真方富到结算 中心预交了住院费 , 便同父母亲一起走进了住院大楼 , 办好手续后 , 真旺庆住进了病 房 。 过了一会 , 负责这个病区的主治医师便进门来了 , 看着他的红领章 , 真旺庆的心 又踏实了许多 。 笑着向这位四十多岁的男医生问了好。 这位一脸微笑的医生同样向真 旺庆说了声 "你好" 后 , 开始将挂在脖子上的听筒卡在两只耳朵里 , 一边听着真旺庆 的心音 , 一边问着他的身体反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