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夜幕之下的纷扰
书名:爱莲娜杀人事件 作者:少年人 本章字数:5357字 发布时间:2023-02-05

在陈晨住院期间,他与布尔戈斯牧师进行了一次深入的面谈。 除了天地以外没有人知道这次会面。陈晨枕着臂膀望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陷入了沉思,思索着布尔戈斯牧师的所说的那些话的含义,思索着他与布尔戈斯牧师所做的交易,思索着如何才能按照布尔戈斯牧师所说的那样去行动。


陈晨半坐在病床上望着窗外,窗外则是夜晚的大海。


“那是日本海吗?”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


不久,海浪的边缘泛起一层白光,月亮出来了。惊上大悟,抬眼一望,高空之中浮现一只巨大银盘。


会是满月吗?井上大悟没有把握,只知道那是极为接近满月的月亮。


它发出冰冷而孤傲的光芒。


井上大悟发现自己的眼睛湿润了,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掉眼泪的。是刚才看到月亮的瞬间吗?还是梦醒时呢?抑或是在梦中?也有可能是在不久之前?


就连井上大悟本人也不知道,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望着大海发呆,以及每日面对着无聊到透顶的电视发呆。他很想打电话给野惠小姐,告知自己无法前去的原因以及目前的处境,这是他出狱以后唯一个感激的人,唯一挂念之人,至于那个请自己吃过饭的死神代言人先生尼尔森,井上大悟不禁嗤之以鼻道:“一个贪图怕死的自私鬼罢了!” 说完他起身往壁炉之内添加了几根木柴驱散周围的寒意。


说道自身的处境,井上大悟也说不出自己到底在什么位置,只是隐约猜测他应该还在日本,只是这点他无法确定。他记得当初在東京都江東区平野2丁目16-14 KOFFEE MAMEYA 咖啡馆的斜对面自己被敲晕之后,等自己醒来之后就来到了这个小木屋。


木屋有独立的卫生间,卧室,厨房,餐厅,家具齐全,电路设备完善,他真的很难想象在这样恶劣环境中是谁不遗余力花费了如此大的代价建造木屋。


木屋一边靠海另一边靠着望不到边际的林海,他试图穿越这片被白雪覆盖的林海,可试过两三次就完全放弃了,阻碍他穿越林海的三大困难第一个便是严寒,第二个便是雪,第三个隐藏在林海中间的野兽,他曾试着沿着海岸线行走,可是仅仅走了几分钟那大片的林海就封住了去路,幸好木屋里的食物多到吃不完。


他望着深沉的月色,想起了野惠那冷峻的语气,冲他嚷嚷的话语让他觉得人生再一次被人关注,被人关照,风势渐大,他可以听见周围树叶的沙沙声,远处风中摇摆的树枝在互相抽打着,发出急促而激烈的撞击声,倦怠感突然排山倒海一般朝他袭来,他挪动着凳子朝着壁炉更近了一些。好冷啊,他一边想,一边回忆起野惠房间的厅堂,那里有温暖的气息在冬季流贯壁垒之间,仿如人体内流淌的血液,只有如刀的风切割着冰冷的世界。


骤然一道雪白色的身影从他眼前眨眼而过,倦怠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如海浪一般的恐惧感。他不禁打了一个寒战:“难道是野人?”他一边想着,一边裹着衣服向门外走去。


门外寒气逼人,井上大悟裹在厚重的棉衣里,边戴着手套,便朝着身影出现地方向走去,靴子踏破寒夜的覆冰,积雪在脚下嘎吱作响,呼吸如旗帜一般在眼前凝结成霜,他单手放在衣兜里,另外一只手持着从壁炉拿出来的火把,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他越往森林深处走去,越觉得冷得刺骨,风急切得就像情人般撕扯着他的衣服。


“喂, 有人吗?”他持着火把,眼睛四处探望着,在没有发现任何踪迹之后,他拿着火把往地面上扫去,也并没有发现任何足迹,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井上大悟的心头,骤然突然觉得脖子一凉。


他手持着火把猛然向后扫去,人也转了过去。


“谁?你到底是谁?我看到你了!”井上大悟嘶吼道 , 不停地转着身子四处探寻着那道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身影。火把骤然熄灭,不知道是被吹落的雪压灭,还是被这凌厉的风吹灭,或者被那个神秘的身影吹灭的。


而就在此时他突然觉得背后一股冰凉的身子贴住了自己,宛如万年的寒冰紧紧贴着自己的身子如坠冰窖,骤然之间他觉得脖子处有阵阵寒气袭,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撕心裂肺地吼了出来,然后托着冻僵的双腿用生平最快速的速度向木屋奔去,锁上房间,然后跑到壁炉面前,望着眼前的这团大火,他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但这份安全却完全不足以磨灭掉他心中的那份不安,他抽出两根 木头横亘在自己身前,未干透的木头在他面前琵琶作响。


一双警惕又怯怯的眼睛望着房门,门缝,窗户,以及窗户与墙体的缝隙,火苗不受控制剧烈抖动,呼出的气息在房间蒸腾如烟,陡然一个白影在他面前闪过。


“谁!”


“你到底是谁?”井上大悟望着左手边的窗户大声呵斥道。不知道怎么的,他望着一闪而过的白影想到了一个日本史上最美的妖怪 ~雪女。


传说雪女生活在北国,住在万里冰封白雪皑皑的雪山之内,专杀那些成年男人,只要她轻轻吹一口气,自己这血肉之躯顷刻之间便会化成一具冰块,轻轻一敲碎裂成无数冰块,被火融化之后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痕迹就会化为乌有。他不敢再往下去想了,生怕一不留神便会被雪女趁虚而入。


几分钟过去了,就要他放松警惕的片刻,只见发起一阵狂风吹来,房门霎时被吹得向两边张开,吱嘎作响,但见那风裹挟漫天飞雪,茫茫的一片雪雾,井上大悟顿时觉得身子一寒,随着一阵烟雾蒸腾,他手上的木柴也顿时熄灭,紧随而至的便是刺骨的寒意,就连壁炉的熊熊燃烧的大火也被冰封住,甚至包括整个木屋,和床铺,就在井上大悟以为会在这死在北国雪女的手上是,白雾散尽,除了他本人以外屋内所有的一切全部都被冰封住了,就连手中的木柴也裹了一层厚厚的冰。


他打了一个冷颤,低头的瞬间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 脚底下竟然多了一排排脚印,这些脚印不是鞋子的,不是木屐的,而是光秃秃的脚印,通过 脚印可以看出这个脚印是女人的脚,小巧玲珑。井上大悟似乎着迷了一般,忘记了寒冷,忘记了内心的不安, 如同着了魔一般迷离着迈着脚步一步一步朝着林子深处走去。


出了房门,那串小巧玲珑的脚印朝着林子深处走去,脚印非常奇怪,奇怪在非常浅,几乎是浮在雪面上,哪怕是一只松鼠也会留下几毫米的脚印,可这个脚印几乎要比这个还浅。


井上大悟当然并没有发现奇怪之处,依然着魔了一般,一脚深一脚浅朝着脚印的方向走去,而随着他的离开那串浅浅的脚印以及那栋被冰封的房屋,竟然随着他的离开逐渐回恢复原样。


厚厚的冻霜逐渐笼罩着 井上大悟的身体,灰色的野草在他脚底下咯啦碎裂,参天大树绷直了身子抖落着挂在身上的积雪,繁星在头顶的夜幕之中燃烧,澄澈而锐利。


不知不觉中,井上大悟走进了一个坟墓的面前,坟墓是被一块块的雪石和厚重的冰块堆砌而成,墓碑上落满了大约成人手掌宽厚的积雪,名字也被这里的冰霜完全遮盖住,风从四面八方涌来, 像密集的针,刺得人生疼 。


他从刺骨的疼痛中骤然醒来,待发现之后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座坟墓处。坟墓因为多年被风霜侵蚀,墓碑上早已裹了大拇指粗细的冰衣,他把手缩进衣袖,然后擦拭着墓碑上的积雪。


当积雪被擦拭掉的时候,他发现这个坟墓竟然是:“久美子! 怎么会 !你怎么会在这里? ” 他被吓得瘫软在地上,粗糙的手指狠狠抓紧背后的积雪中,除了这些之外,墓碑上面残留着坑坑洼洼的痕迹,不知道什么原因。


他回想着那天在札幌发生的一切,那海平面上那张苍白的脸颊,那8个违背常理的黑色小球,那晚被鲜血灼热的痛楚,被冷风贯穿喉咙的凌厉,如今依然清晰在目。


“您不是要道歉么?那么烦请快点演奏你那拙劣而又卑劣的演技吧!”声音似乎被夜晚的风润了喉,带着诡异的空灵与宛如刀剑的凌厉。


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把他困在这个只有一条出路的勺子形上的空间内,他准备用勺柄沿路奔袭而去,可刚刚到达路口,就被一阵狂风吹了回去,宛如那唯一的出口未知鬼怪的口腔,井上大悟则身处这对方的胃部。


“您不是要道歉么?那么烦请快点演奏你那拙劣而又卑劣的演技吧!”空灵又凌厉的声音之中又多了一丝愠怒,紧接着井上大悟在凌厉的风声中听到了“咕咕噜噜的声音。”他扭头朝着勺柄的位置看去,那违反常理的8个黑色玻璃球又开始朝着他的方向咕噜咕噜地滚了过来,留下一串串滚过的痕迹。


随着黑色玻璃球的不断逼近,黑色的玻璃球竟然变成8个硕大无比的轮胎,8个轮子之上似乎有一个少女驾驶着一个铲土车正在踩足了油门朝着井上大悟压了过去。


“ 啊!”井上大悟的惨叫,响彻周围的荒野,激荡着风雪,惊醒了沉睡在林海中的猛兽与万千生灵, 一种无法抵抗的压力朝着自己脚背处传来,他瞬间感觉自己的脚背被一股硕大无比的力量狠狠压了下去,紧接着脚踝与小腿的断裂声以及骨碎撕裂开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漫无边际的寒意不断钻入身体之中,仿佛冷到骨头里去,一条条神经宛如被磨了盐巴的刀子刺激着痛感,每每挣扎一次,那骨头就会随着挣扎而掉在地上。


“为什么还不死?”这是井上大悟在经过剧烈痛苦后的第一反应,那被巨型铲车碾压过的身体深深陷入了雪窝之中,他躺在地上呈大字形,那真实而惨烈的场景无不刺激着他的每一条痛感神经。


“这是幻觉吗? ”井上大悟想着,口息和鼻息在他的上方蒸腾如烟,如梦如幻如坠云雾。 良久他站起身来,不再把手缩进衣袖,然后用手的温度去融化掉墓碑上的大拇指厚的冰层,寒意快把他的手指冻掉了,井上大悟依旧没有放弃,他脱掉御寒的外套放在墓碑之上,然后用手摩擦着外套,利用摩擦的暖意融化墓碑上的冰层,水滴一点点地从墓碑之上融化下来,名字也渐渐清晰起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但他就这么做了。


带着忏悔和悔意的双手,清理着坟墓周围的野草和被尘土污染的积雪,然后换上松树抖落下来的无尘之雪,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坟墓变得规规矩矩起来,为了防止尚未干涸的水汽再度成冰,他点燃篝火蒸腾着墓碑上的水汽。


然后跪倒在墓碑的前面,大声哭诉着自己的忏悔之意,友香久美子是井上大悟的第一个强奸的女子,也是他的初恋,他从未想过用那种卑劣的手段来对待她美好的初恋,可是那个晚上她的恐慌,她的无助,她的尖叫, 都让醉酒的井上大悟失去理智进而让他犯下了弥天大罪,渐渐地他喜欢上了女人在他胯下挣扎,嘶喊,无助的样子。而此次的事件也成为了他继续犯罪的导火索,而心里对久美子的悔意随着事件的流逝也逐渐消失殆尽,直到他在监狱第一次体验到被强奸的痛苦,他就知道了自己犯下的罪有多么令人让人痛苦不堪。


良久,最终他因为超低的气温和体力的原因,晕厥在了坟墓之前。


一艘蒸汽袅袅的小船,缓缓停靠在海边。船上下来一个老人手提煤油灯,穿着羊毛大衣,带着挂耳式棉帽,后背上背着一个背包,看起来很沉,老人的脚步被雪陷得很深,很深。


他手提着煤油灯,持着手电筒一步步朝着林海深处走去。


“啊!怎么会……”老人来到坟墓前面,看到被打扫过的坟墓,以及融化掉的冰层,心里不由得一颤,手上的工具顺势掉落在了地面之上,砸起了一个深坑,是一个铁锤和钻头,他看着挂在墓碑上的厚重外套,以及墓碑旁边的木柴,以及晕厥在坟墓前面的男人,老头瞬间明白了些什么。


他脱下外套裹在男人的身上,然后点燃一堆木柴在他身边。他便开始了一年一次的祭祀。嘴里念叨着对女儿的思念,一边赞扬着世人的善良和慈悲,一切完成之后他踩掉木柴中的火星然后背着背着他的身体进入小船,带着他回归现代人的都市。


“噩梦踩着他的头颅走过,死神的镰刀划过他的脖颈,滚烫的热血浸满了床铺,井上大悟的尸体在诡异地笑着望着还在熟睡的他。” 他立马从床上弹了起来,身上的睡衣早已被汗水浸湿。


“沉寂良久的噩梦再度来袭, 宛如再次降临的诅咒,令他寝食难安。”他再次拨打电话然后打了过去:“ 喂,死神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不是说那个地方很安全,没有人知道吗?为什么那个噩梦会再次走进我的梦境, 井上大悟绝对,绝对,不能死,如果他死了,下一个死掉的肯定是我,肯定是我,我不管了,我要去码头了!”他操持着不流畅的日文,披着保暖黑袍,趁着凌晨的夜色,慌慌张张地朝着码头奔去。


夜色下的码头,没有往日的喧闹,白红相间的灯塔之上,星光澄澈,旋转的灯光扫向海平面,卷起又落下的海浪,冲击着浮在海浪之上的船只,发出星星点点的碰撞之声,长长的金属白色围栏在既承受着风浪的侵扰,又享受着人类带给的片刻温暖, 尼尔森手持棒球棍,借着旋转的灯光,望着行驶的船只,当他看见一个蒸汽小船的时候,他便把钢棍塞在怀里等待着船只的靠岸。


绳子在距离木桩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懂礼貌的尼尔森便顺势接了过去套在木桩之上。


“非常感谢,没想到一把年纪的我在今天竟然接连碰上好人好事。”戴着挂耳帽的老人接连笑道。


“哦吆,您还是一个外国人!再次感谢!”老人频频鞠躬示意,尼尔森毫不在意地挥挥手然后上了船不由分手地推开老人,然后朝着驾驶舱内走去,果然如他所想,井上大悟的身体靠着驾驶舱内的火炉,安详地睡着,喷薄而出的气息在凌晨的夜色里,宛如云海。


尼尔森,看见回来的井上大悟一股怒气不由地从心底生发起来。


“这个男人也是为我女儿清扫坟墓的好人,在那么冷的环境里不知道怎么生存的。我怕他冻死便救了他一命。”老人站在船舱外像这个外国佬解释着,尼尔森听着老人的声音,怒意更加升腾,他猛然抽出棒球棍,朝着老人的头部击打过去。


嘴里还在大骂着:“谁让你多管闲事的!谁让你多管闲事的!”他宛如发狂的屠夫击杀着手无缚鸡之力的牲畜, 一下,两下,三下,直到体内的怒气全部挥霍出去,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杀了一个人。


他像一个经验老道的屠夫,解开套在木桩之上的绳索,检查了一下油箱, 确定一切正常之后他驾驶着船坞向海洋中心驶去,他先用铁桶打捞着海水冲刷掉甲板上的血迹,然后返回到那个深山老林,把老人的尸体扔进林海深处清理掉身上的痕迹之后,他在船上清理着自己的指纹和痕迹,驾驶着船只朝着海岸线驶去。


尼尔森趁着尚未蹦出海平面的朝阳,带着井上大悟远离了这里的一切纷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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