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仅那一次而已，其他时候，我还真没喝过地道的酒水。”
丁贵谎言道，又将话题引回酒味上来。
自己可是得了郑大叔两瓶上好的白酒，只是之后被张爷爷讨去……
“地道的酒水？丁兄你可太谦虚了，在冥地能道出‘地道’二字，就已很了不起。须知几乎所有鬼物，包括那些兽人鬼将，就连回三这种级别的兽人鬼，也早都忘了酒的真味，哈哈。”
殷一统马上笑道，然后伸手稍指两层巨楼，便轻飘起来。
这么难得？
冥地所有鬼物，不知真味？
也不是特别难吧？土地庙能有，那其他机构未必不能吧。
明知对方是以此引自己登门，丁贵也只好相随并行，二人直往木楼飘近。
“这是何解？难道坊市里的酒，全是假的？”
坊市中的浊酒，假不假不知道，但的确淡而无味，香味更勉强。
倒是甜酒清淡，才不用计较太多。
“哈哈，坊市里的酒水，自然是假酒。说起酒水，就不得不提起一段很久之前的隐秘。当然，这隐秘再早，可远没‘拟阴雷’一事早……只是因为此秘牵涉太大，而且爆出迅急，根本无法遮掩，最后被摊到桌面之上，而成为公开的秘密了。那些大人们的意思也是，知道的便知道了，只能自埋心底，皆不许再提。若丁兄不曾听过，我倒可以代为讲解一回。反正咱深处冥地，才不稀得搭理他们呢。”
殷一统热情道。
一边慢慢飞行，一边连连伸手前引，话里话外都体现出了好友亲近之感。
他怎么知道这么多隐秘，而且皆像特别久的秘密。
居然还如此……有种。
真敢讲出来吗？愈发期待了。
丁贵一听隐秘，便心痒难耐，顺势道：
“那我洗耳恭听。”
“好说……这么说吧，现在冥地坊市里的酒水，无一例外，全是假酒。 原因不外乎别的，而是因为这些酒水，全部是从地府调配而来，然后由店家自行勾兑。而地府调配的酒水，全被动过手脚，在分调下去之前，便早已不复原味……说白了，也是假酒。由假酒再勾兑更假的酒，你说这酒还能喝吗？好在我有点浅薄关系，倒是隔三差五的，能收到点地府假酒……来，丁兄，先随我上楼，咱们边饮边聊。”
转眼间，二人便至巨楼前。
殷一统招呼一声，又当先飞入楼内，几乎是头顶擦着着“雁落阁”的木匾，直达二楼。
丁贵见楼宇开阔，视线良好，也早已暗自探过各处角落，不应当再有不明之忧，便随其而入。
入到室内才发现，楼上已置一个小几，旁边配有四个蒲团。
几上杯盏简单，头一碟素菜，像是尘世里的某种瓜类，块块青翠带油，应该是凉拌过的！再一碟，是某种坚硬小果，除了个头稍小，不带红皮，几乎便是花生米的替代品了。然后就是一只黑壶和两只白瓷小杯。黑壶中必是那地府过来的“假酒”，其陶盖稍松，已有香气溢出，还算不凡。
这么精致的伙食，虽然太素太简单，但，太难见到了……妥妥的下酒菜。
不愧为殷一统！
丁贵辟谷良久，见此之后，都感觉有了一点饮食欲望。
殷一统一边缓缓盘坐，一边稍指右边一个蒲团，客气道：
“丁兄，别客气了，请坐下聊。因为本阁只食素，所以待客的时候，永远只此两样，若有不周，还请见谅。”
“客气了，我怎么观这些别具匠心，在冥地皆是难得之物吧？”
丁贵依言盘坐下来，好奇道。
“一碟拌翠瓜，一碟炒苍果，其实，皆是冥地寻常之物。但，能做出此味的，只此一处。小白已经追随我超过五十载，别的本领没学到，却对这些旁门左道很上心，哈哈……请先尝尝吧，是否和尘世里的味道相似？”
殷一统一脸笑意，稍作介绍。
倒是有点强行介绍小白的意思，不知意图为何？
不会是请求原谅先前的叫板吧，自己哪至于那般小气？
至于五十载？
姓殷的若是普通鬼物，绝对不足三十，但身为修炼之辈，其一切年纪，皆无法看出来。
所以，他说什么，只能是什么了。
“殷兄，实话说，我辟谷许久，对酒食早看淡了，你自便便好……更看重的是，方才的酒水往事，你可否道个明白？然后，我还得往坊市一行，至于交流，自有下回的机会……我先多谢了。”
丁贵并不想坐下吃喝，主要是现在自己本事还太差，无法探知各种毒物，可不想再被下什么伤神软筋散之类的东西，所以直接找了个借口。
也不算借口吧，确实不能多待，女鬼们的情况不太好，衣物和丹丸本就是计划内的事。
不想在此会担搁下来，而且还能相谈甚欢的样子……
只是先前明明还有夸赞酒菜，现在突然反口，不是很和谐呢。
顾不上了。
“呃……好吧，丁兄还真是急性子，既如此，那我便马上继续……小白！”
殷一统立马回道，夹了一颗小豆子咀嚼起来，却不知怎么又唤上小白了。
下一瞬，小白便出现在二楼前的矮槛外。
果然，是其徒弟，也是家仆，还是那老者。
“丁兄，不必客气，坊市有何事务，尽管交代小白去办。”
原来是打着这种主意，但自己岂能愿意。
不是信任问题，而是对方飞速不知才多快，顶多和少颜、项坚相当吧。
此去坊市，自己来回只要一盏茶时间，可对方，还不得两个时辰啊。
但嘴上先答应下来吧，自己另找个理由随后再去便是。
“那好吧，我原本打算去坊市替那些姐妹们赊些衣裙和丹丸……然后再给她们去寻个更好的安身之所……那现在就拜托你跑坊市了。”
丁贵连身子也懒得动，只对老鬼简单抱个拳，随意道。
干脆称“赊”，所以连两百的存票也不用掏出来了。
因为本就不够，压根不能掏，这些东西，还得自己去买呢。
“小白，你快去快回，不可误了丁公子的要事。去吧！”
“是，我马上便去，请丁公子稍候。”
老鬼听到赊字时，似有不忿，但其殷师都毫无二话，他更不敢多言，只抱拳应道。
然后，转身便走。
看速度，也就那样，自己再怎么闲聊，也定能赶到他前面……
不待提醒，殷一统似知道时间紧迫，便自斟自饮起来：
“关于地府的酒水，被动手脚，其实，便是酒水在进入冥界时，即在著名的祭供通道中，就被做了手脚。可见，这一切涉及重大，相当隐秘，后面也证实了这点。原本呢，祭供通道一切就像往常那样正常，后来，不知怎么的，突然爆出一条惊天消息，而且是人为制造出来。有一日，在地府的各个衙门口，都莫名被张贴了一纸匿名飞令，称祭供通道为人侵占，公物私占，其中元宝、纸钞、各种供品，都出现极其严重的克扣。而且，此贪恶已持续数万年之久。现将此事通告所有人，只为了有人能出面调查详实，找出贼人，追回脏物……这般大动静，你猜结局怎么着？”
这种事，不管什么结局如何，可和“酒水两味”没干系啊？
正好，随着对方饮用，几上开启的黑壶，酒香果然淡了很多……
不用说，必是酒阳被抽，只是尚未勾兑而已。
“不该是找出偷道之辈，然后施以惩戒，缴没其全部所得，再施以极刑吗？”
也没什么新鲜方法了吧。
不想，殷一统大惊，急拦道：
“嘘……嘘……小声点，丁兄，你不想活了，我还想活呢。”
这倒奇了？
对方一下这么谨慎干嘛？
丁贵没有作声，只不解问着对方。
殷一统这才答低声道：
“我直接告诉你真相吧，可不敢再让你胡猜了……之后，各衙门的待遇都提升了，不仅每月定响增多许多，连分到的供奉之物也多出很多新鲜货。这便说明飞令之言，一点不错，的确有人侵占了供奉之物，而且数量只怕极为庞大。而现在人人都有分发，便说明已完美解决掉此问题，只是并未公布出来而已。但有一样，也在同一天改变了——那便是酒水，从此地府和冥地，再无原汁原味的酒水。”
什么？
明明是件贪占的事，怎么就转成酒水无酒味的……无厘头事件了呢？
“为何如此？”
丁贵颇为不解。
“唉，给我讲这个隐秘的好友，他也并不知情。所以大家只能靠猜测，倒是之后，慢慢传出几个说法，有理有据，博得了很多人的信服。”
“哦，是何说法？”
“其一，对祭供通道下手的人，必是冥界的通天人物及顶尖人物，且耳目遍布整个冥界，虽不掌事，但其自身，早已融进冥地的各个角落……现在，你应该猜出她是哪位老人家了吧？”
丁贵听罢，只一头雾水。
自己当然不知道，只是知与不知，并不重要吧。
毕竟，对自己来说，无论叫什么名字，都是一座巨山。
现在不识，以后还是不识。
索性不表态，只一副静听下文的表现就好。
殷一统不见发问，似以为懂了，便继续道：
“其二，飞令传衙一事，其实便是她老人家自导自演的一场小闹剧。目的便是给现任的各位大人们提个醒——她老人家现在不需要太多的金银财帛，山珍海味，只想要一点别的堪用之物。所以她将全部供奉之物都斥出通道，只留下了一种从未听闻过的东西，那便是几乎全部的——‘酒阳’。这个几乎全部，可是堪达九成九的比例，而这个‘酒阳’也并非真有其词，但确有其物。此词只是闲人们杜撰出来，形容被这位老人家扣留的酒水精华或酒魂，亏得她老人家能提取出来。总之，自那一天之后，除了有数的能做高堂的大人们，就再难有旁人能喝到原汁原味的酒水。而这样的坐堂大人们，只怕不足地府公职人员的万万分之一，甚至还要低。在冥地，也只有极少数土地和城隍能分到一些。至于普通鬼物，还是等熬完数万年的地狱判罚，待重新轮回后，才更可能快一点品到正宗酒水。啧啧……好在，我虽好饮却并不嗜饮……哈哈，倒关系不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