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 个大是大非的事情财务科不敢阻止他们用钱 , 但是 , 至少要有人与他通个气 。这说明 死一个病人在朱六宿心目中根本不算一 回事 , 他的夺权计划不仅不会因此而打退堂鼓 ,反而会按原计划加紧实施。
果然不出真旺庆所料 , 到了下午三点半 , 朱六宿带着文治和副书记成八德到医院 来了 。进门后 , 他先客气地问了问真旺庆的病情 , 接着正色对真旺庆说: " 你给我们和 县委 、政府和县直有关单位写了人事改革的报告 , 这些单位都做出了反应 , 表示支持。 我们打算明天开改革座谈会 , 现在我们是来请你回去的。" 真旺庆一 听完朱六宿的话 , 在心里惊呼了一声 : " 好快呀!" 他没有料到朱六宿对他的改革报告这么感兴趣 , 并且 这么快做出了反应 , 他迅速想了想后 , 对朱六宿说他明天上午打完针后就回去参加会 议 。并且对朱六宿的支持表示感谢 。朱六宿见真旺庆答应回去参加会议 , 便高兴地告 辞了 。送走朱六宿后 , 真旺庆又开始不安起来 。朱六宿一伙的异常表现 , 又使他陷人 了深思之中。
原来 , 朱六宿接到真方富送到乡政府办公室去的改革报告后 , 迅速看完了这个报告 , 并且突然兴奋了起来 , 这个报告正中他的下怀 , 他本来是要掀起一场风波将真旺 庆推下台的 , 没想到他自己在制造风浪 。按这个改革报告实施 , 荣恩堂百之三十职工 就要下岗 , 这些人就要失去饭碗 , 尽管他十分清楚这些人是闲人 , 是附在药坊身上的 血吸虫 , 是祸根 , 但是 , 他更清楚这些人是通过各种渠道 , 有着各种背景和后台进药 坊去的 , 一旦动了他们 , 就会造成极大的影响 。这些人就会掀起轩然大浪 , 将真旺庆 淹没 , 那么 , 他淹死真旺庆的计划就不战而成 。 因此 , 他对真旺庆的改革报告表现出 了十二分的兴趣 , 并且打算积极推动 , 加快真旺庆垮台的速度 。并通过他的手 , 将那 些累赘清理出药坊 , 使后继者少一分负担 , 他也会多一分利益。
第二天上午 , 真旺庆打完最后一瓶点滴后 , 叫妻子方万珍到市医院结账中心结了账 , 然后同她一起拿着日常用品搭班车回了荣恩堂药坊 。走进药坊的大门后 , 真旺庆 叫方万珍先回家 。方万珍知道他放心不下药坊的工作 , 便应了一声 , 提着东西先回家 去了 。真旺庆抬手看了看表 , 见离下班还有将近一个小时 , 便匆匆忙忙跑进住院部 , 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看了住院病人 , 又从住院部二楼过道进了门诊大楼 , 上了三楼 。当 他走到办公室门口 , 见万福主任正伏在办公桌上写什么东西 , 他走进门去 , 轻轻叫了 一声万福哥 。万福见真旺庆回了 , 连忙笑着站起来与他打招呼 。真旺庆问他在写么东 西 。万福告诉真旺庆说乡政府办公室通知下午在乡政府会议室开药坊的改革座谈会 , 要求药坊提供一份改革领导小组的名单 , 因为这个名单还在征求意见之中 , 没有形成 文件 , 他正在写 , 知道真院长要回 , 打算先写个初稿给他看一下 , 院长修改后再正式 报给乡政府 。万福边说着边将草稿递给真旺庆 , 真旺庆接过来匆匆看了一遍 , 见文稿 中列出来的改革领导小组组长是自己 , 副组长有金昌松 、艾国炎 、杨陆军三位副院长 , 便建议万福将真泉柏列人改革领导小组副组长的名单中 , 名字排在金昌松之后。
另外在药坊设改革领导小组办公室 , 办公室主任由真方富兼任 。万福一边点头答应着 , 一边从真旺庆手上接过稿纸 , 坐回桌前 , 拿起笔 , 按真旺庆的意见匆匆写着文件稿。 真 旺庆又叫他写完文稿后迅速打电话通知在家里的几位副院长到会议室来开会 , 就药坊 人事改革的事先通个气。万福一边写着文稿 , 一边点头答应着。真旺庆转身出了门 , 从裤腰上取下钥匙 , 打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 , 走进门去 , 见 办公室仍然像自己在家里办公一样 , 打扫得干干净净 , 他的心为之一振 , 这说明万福 仍然把他当成在家里主持工作一样 , 天天安排人将院长的办公室擦扫得窗明几净。真 旺庆走到窗前 , 推开窗户 , 一 阵沁人肺腑的凉风随之扑进窗来 , 真旺庆顿时感觉到一 阵神清气爽。
在隔壁办公室的真方富听见了父亲上楼来的声音 , 连忙拿着已经请人做好的一块 有机玻璃的 "改革办公室" 的门牌走进父亲的办公室 , 轻轻叫了一声爸 , 真旺庆听见 长子的声音 , 转过身来 , 真方富将门牌递给父亲说牌子做好了 , 请看一下行不行。真 旺庆接过门牌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白底红字的改革办公室牌子 , 脸上现出了凄楚的微笑 , 拿在手上的这块牌子也不觉得沉重起来 , 他很清楚 , 自己为了荣恩堂的发展而设计的 善意改革之举 , 已经被别人利用了 , 这个举措不推行 , 荣恩堂就会被拖人越理越乱的 深渊 , 现在推行了 , 也许是自己挖墓自己跳 , 弄不好自己最终被埋进这口自己挖好的 坟墓里 , 葬掉自己 , 也葬掉荣恩堂。但是 , 荣恩堂一 日不进行改革 , 不清除掉那些血 吸虫 , 最终葬送的仍然是自己 , 仍然是荣恩堂。此时的真旺庆已经清楚自己的善举又 增加了一层来自药坊外的压力 , 这股压力比药坊自身的压力还大 , 也许最终摧垮自己 的不是药坊内在的反改革势力 , 而是这股看不见的外在力量。
真旺庆轻轻叹了一 口气 , 将门牌递给儿子 , 轻轻说了句做得不错 , 叫他马上找钉子钉在门楣上。方富应了 , 从 父亲手上接过门牌 , 正准备转身出门 , 又被真旺庆叫住了 , 真旺庆走到桌前 , 双手撑 在桌面上 , 低头稍做思索后，抬头看着儿子 , 语重心长地说： " 你已经长大成人了 , 爸 明日到武汉去做手术 , 上了手术台不晓得下不下得来。这个家 , 不能落到任何人的手 上去 , 我打算叫金昌松主持日常工作 , 但实际日常财务大权由你来代我管理 , 年前我从朋友们手上借来的那么多钱 , 得还 , 如果我倒了 , 你得一一送上门去还清 , 账我都 记在本上 , 放在我的抽屉里。从现在开始 , 我以院长的身份告诉你 , 你名义上是药坊 改革办公室的主任 , 实际上是在代我行使一把手的职权。药坊日常工作必要的开支你 代我签字生效 , 我马上交代财务科照我的意见办。但是 , 一切不必要的或者不正当的 开支你都以我不在家 , 你做不了主为由挡。你二叔留下的这么大一笔债务 , 我们一 日不还清 , 一 日是我一家人的负担 , 任何人来当这个院长都不会认账 , 唯有我父子俩 个才能自救。你年纪轻 , 不要凭意气用事 , 不要轻易与别人发生冲突 , 遇到事情要多考虑 , 多想点子 , 不要中别人的计 , 上别人的当。爸已经力不从心了 , 我希望你迅速成熟起来 , 迅速从我的手上接过印把子 , 让我退到你的身后 , 全心全意地为病人治病 , 同你爹和你二叔一起 , 给你做后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