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缜听了金伯年的话,立刻起身回到里屋,不一会拿着一封书信出来。
信中也有一句偈语,黄岳拿起念道:“阴破地,劫杀起,水堕天,摄魔顽。道长,这里指的是同一件事?”
周缜正色道:“这部秘籍不同一般!道家的偈语都不是小事,是天机,天机不可泄露,不然动了宿命必遭至天谴!不过既然讲到这里了,贫道也就顺其自然,跟二位絮叨絮叨。你刚才言到这八个字写的不一样,你写来一看。”
黄岳提笔,照着书中的样子将八个字写了一遍,金伯年看了点头:很像。
黄岳所写,“劫阴破地”四个字十分粗大,“清水堕天”则是细小,让人奇怪。
周禛看了笑了,说道:“劫阴破地与书中大有关系,清水四个字则无关,著者大概只是写前四个字,却一时心意使然,又加了四个。”
这位作者忒随便了!黄岳直摇头,说道:“写书不写名字,还要在这种要紧的地方胡写乱加么?”
周禛道:“在你看来这是部书,在他只是个记载,他这样的人物写书要给谁看?”
金伯年和黄岳恍然大悟!世外高人的武功一向是秘传,这种人不是为了传世撰写武功,人家是给门派写秘笈。这部秘笈不仅是门派秘笈,而且是那种不经过整理的高人原稿,如此就说得通了。
这样的高人手稿说来很正常,他们是首创,或许连武功的名字都没想好,书中也会出现有特定意义的话语,而那些中规中矩的书籍未必是高人所著,多数是他们的徒子徒孙整理得来。
“这八个字究竟是何意?”俩人不由得佩服周禛,同声问道。
周禛摇头道:“贫道不知。”
俩人对望一眼,心里失望。
周禛道:“知道的不说,不知道的才敢说。你们何不庆幸?”
说完看着他们发笑。
俩人听了头大。这话是怎么说的?
周禛鼻子一哼,一脸神气说道:“在贫道面前,这有何难?”
金伯年和黄岳已经被他弄糊涂了。老道自己不知道,居然说不知道比知道更好,又说不难,这是唱的哪一出?
周禛微微一笑,说道:“知道了说出来是泄露天机,不知道也能猜到几分,反倒容易说话,不是更好?要贫道来说,劫阴必定不是个人名,八成是个物件,清水也是一样,就这两个物件与接下来发生的大事休戚相关,一物可定乾坤!这部书与劫阴大大有关,不可等闲视之。”
俩人顿时明白了事情的关键。难怪兄弟练出了毛病,这个功夫高的厉害,就不是常人能练的功夫!
黄岳服气了。难怪刚才斗嘴斗不过人家,老道不是一般人啊。
周禛微微闭上眼睛,金伯年和黄岳都感到一种威严,不敢说话打扰。
许久,周禛睁开眼说道:“劫阴带来杀劫,不能说是它的事,只是个药引子。这上面练的是阴气,是不是劫阴难说,必有关联。偈语的事须得守住机密,不仅秘籍不能轻易示人,话也到此为止。既然如此,后面三句就容易理解。”
他想出来一个问题:杀劫属于道之使然,偈语却说是劫阴之故,联系到一起,后面三句话可能与杀劫有关,这些话本来不是正常话。
黄岳跟金伯年点头。
周缜继续道:“神成不成而似成小成,有趣。感觉是著者在考验人,又要你学,你还不能照本宣科,要辨别真伪。你们怎么看?”
金伯年道:“我也觉得这里面有文章,只是猜不透。”
周禛道:“大错特错。高人说话一是一,二是二,无花俏。你们知道,武术与道术一样,历来是师徒口传心授,不以书籍为要。正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能修到何等地步要看个人的造化。秘籍所述为奇功,即便有师父亲授也难大成,何况只是一部书,著者与练功者见不着面?”
黄岳问:“道长所言有理。只是这里面的功法断断续续,不清不楚,难道是识机子认为这功夫太过狠毒,不便说……”
说到这儿说不下去了,人家周道长刚说了没有花俏。
金伯年对练功最有体会,说道:“若是师徒传授,练功的关口有师父指点要诀,还要护法,秘籍自然无法写出其中的奥秘,因此不少地方他无字可写,只能让人慢慢感悟。凡是高深的功法,往往便是一花一世界,一人一洞天,他说的情形是他的经历,你练了便是另外一番光景,因此第一句是不能追求一样,不然走火入魔。”
周禛说道:“正是此意。这三句话是为世人所写,是后来加上去的。放弃执着便有小成,领悟真意方能大成。关键是其中这个意字,意者境也,不达其境不知其妙,一味强求就如水中捞月,必须化繁为简。回去告诉你这位兄弟,期望莫大,以待有缘。”
金伯年大喜!道一声谢,说道:“如此神功,小成应当满足,何必过于贪心?”
周缜看着他俩,思绪荡漾。
次日里天色阴沉,小雨凄凄,黄岳一路风尘劳累,身子酸软,五更天的时候,金伯年喊了几声他都装没听见,终于将每日的晨练省了。
金伯年晨练回来,周禛便送来早饭,黄岳吃了早饭又一个回笼觉睡过去,正遇到一个绝美的仙子自空中翩翩下来,二人你侬我侬,聊得忒煞多情,黄岳便拉住人家的手在湖边慢步,那仙子回过身来,他只觉得眼前柔情似水,鼻中异香夺魂,这时一只大手将他揪出被窝。
睁眼一看,黄岳心里大怒,这个人真可恶!正当他要说话的时候,金伯年瞪眼来了一句:要睡觉还是要命?
黄岳不敢违抗,心里可是火大得很!
俩人来到山门外。眼看得风雨凄凄,漫天阴郁,山脚处迷雾蒙蒙,仿佛其中有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奇异,令这个古老的地方更添了一道神秘的韵味。
反顾正阳观,金伯年顿时呆住了。道观的正后方,两座山峰一左一右,如同彪悍的卫士保护着前面的主人;再后面,有些远的地方是一座奇高的山峰,孤零零如同一把利剑直透云霄!
再看四周,高山下来的水源正汇集于道观两侧,左面是瀑布,激荡而下,轰然有声;右面是清清的山泉水顺流而下,下面怪石迭立,姿态各异,小小地方不知道浓缩了多少景观。
金伯年被震撼了,十分肯定说:“这里一定是风水宝地!”
黄岳本来迷迷糊糊,被他一嗓子彻底惊醒,生气地看着四周,神色中满是不屑说之色:“好?好在哪里?”
金伯年指着那座高耸的奇峰,理直气壮道:“五岳我都走过四个,那些被称为奇峰的也就三五十丈,高的也不过七八十丈,这座高峰何止百丈,而且如劈如剑,你敢说不是风水宝地?”
黄岳撇下嘴,道:“观志有假。这里的风水粗看气势非凡,却经不得推敲。”
金伯年还真不知道黄岳对风水有研究,将信将疑道:“贤弟还懂得风水?”
黄岳感觉浑身酸疼,把脖子晃了几圈,说道:“小弟颇知阵法。”
金伯年还真不知道阵法跟风水的关系,开口想问,黄岳猛地说道:“当年研习阵法时顺便学了风水,还研究了大半年。”
金伯年一口气憋回去,咳嗽起来。怎么说话呢,有一出没一出的。
黄岳继续说:“要说这风水之中,最值钱的是双龙捧珠,这里虽然左右有水,可右面是只是一条小溪,这就成了一条龙捧珠,一条小蛇睡觉,一不小心珠子掉落下去,没了贵气。其次是虎踞龙盘,大哥去过金陵,见过左青龙右白虎,就像那些大户人家,门口都是两只大狮子,这叫稳如泰山。”
“这里也有,你看后面一左一右两座峰。”金伯年不服。
“那大哥说说,有哪家是把石狮子放到后院的?”
一句话就把金伯年问得无语,转身走向道观,甩句话:“我去问周道长。”
黄岳一把拽住,劝道:“这是浣山道派的大秘密,除非周道长自己说出来,不然就不当问人家,你说哪有初次见面就问人家的机密之事?你再想啊,一旦浣山是风水宝地的事在江湖上传开,那有多少人想打这里的主意,他一个文弱之人,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啊?”
金伯年点头,不敢去问了。
转眼两天过去了,周禛跟金伯年黄岳聊得投机,然而心里话始终说不出来。
周禛来浣山并非是拯救这里的道派。这里有人杀光了道士,别人可以来,道士来不是往坑里跳?再说,没有了浣山派又有何妨?
他来这里是为了一个道家天机。
道家高人能够预知后事,这源于他们的能够推演,他们不仅推演,还常常参与人间大事,只是普通人不知道罢了。常人以为道家人清心寡欲,不问俗事,其实他们比常人更加关心天下大事。乱世出道士,很少有朝代的更替,天下大乱中没有道家人物一显身手。
天机有小有大,一个人没死之前,他何时要死是天机。一个人的死是天机,一万个人死也是天机,然而这不算道家天机,道家天机之大,大到常人无可想象,而非难以想象。
这次的道家天机,道家人称为逐鹿劫,顾名思义,中原逐鹿先到先得,哪个先入了局,便掌握了主动。
周禛来这里就是为了逐鹿劫。因为逐鹿劫的需要,他不畏危险来到这里重振道教,如今正阳道观有了香火,浣山道派得以延续,靖元道长的大名也传扬江湖,但是他还有一件事没有做完,他一直在等,好些年了,等待的人始终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