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小时后。
“章队，山庄都已清理完毕。”
“辛苦了。”章琳点点头说。
的确辛苦了，毕竟只有尸块的现场清理起来相当麻烦。
“章队，副局长他……”
“你是警察，别说不该说的话。赶紧去确认遇难者名单，联系他们的家属前来认领尸体。”
“是，抱歉……”
望着女警察的背影远去，章琳又扭头看向靠在树下的三人。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朝那边走去，正准备让他们回去，这里交给警察善后就好，却见他们突然起了争执。
“——李哥！情况都变成这样了，为什么不找龙局长请求支援呢！”王正梁的情绪有些歇斯底里，瞪着的双眼通红无比，显然是不久前情绪就已崩溃过一次。
“明明这几个小时里我们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可没有用啊！做不到的！我们打不赢她的！”
见李原夜仍是一言不发，趋近嘶哑的声音更激烈了。
但等待他的还是沉默。
“那我自己打电话！”
湖面的光芒已经比五小时前淡化许多。
时间越向后走，张诚获救的希望就越渺小。
王正梁直接掏出手机准备给龙局长拨打电话，一道黑雾突然袭来将他的手机卷走。
“李哥！”
“我说了，不准找他们。”
李原夜慢慢抬起头，黑沉沉的双眼盈满威胁的冷漠。
“你……”
王正梁攥紧拳头，却是再说不出一句话。
从没想过这两人也会出现如此激烈的争执，章琳一时愣在原地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看到商青瑶同样不知所措，大家似乎全都懵住了。
王正梁突然皱起眉，眼中浮现一丝坚定的光。
他走到李原夜跟前将手机拾起。
“李哥，我对你太失望了。”
“什么？”
“早知你是这样遇到一点挫折就一蹶不振的家伙，我一开始就不该跟龙局长提议招揽你。”果然下定决心似的，王正梁不再害怕来自李原夜的威胁，昂首挺胸将这句话说完。
“你的提议？”
“没错，但事到如今说那些还有什么用？”王正梁举起手机，严肃地盯着李原夜。“既然你救不了诚哥，就请不要阻止我想办法救他。”
“——你敢！”
大量黑雾齐出将王正梁包围，在这雾气后方是李原夜冰冷至极的眼神——似乎只要电话拨出，黑雾就会杀死王正梁。
“原夜！”章琳惊恐地喊道。
气氛陡然凝重万分。
面对杀气重重陌生无比的李原夜，王正梁却也不惧，只是神情平静地问：“你到底为什么要阻止我？”
“我不是阻止你救张诚，只是……”这样的问题让李原夜有些语塞。他把头微微偏向一旁。“我只是希望你再等我一会儿，我在想办法，我并没……”
“你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
“胡扯！”
“夜晚是你的主场。主场上的你却解决不了敌人，哦不——准确的讲你连敌人留下来的冰块都解决不了。”
“住口！”
“原夜！”商青瑶终于出声。
听到她的呼唤，杀心已起的李原夜顿如当头棒喝，清醒过来。他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围住王正梁的黑雾也跟着散去。
气氛再次沉默。
李原夜默默回到树边坐下，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原夜……”
商青瑶担忧地朝他所在的方向伸手，希望能触碰到他。
若是之前李原夜一定会立刻握住她的手，但这次没有。
片刻的孤寂后，她缓缓收回手，也不再言语。
王正梁也没有再说什么，对章琳表示自己没事后就走到一边较远的地方去坐着了。
章琳左看看右看看，为如此尴尬的场面感到心急火燎，便故作轻快的语气说：“啊现在天色也不早了，等一下啊我去给你们拿几个帐篷！总不可能露天睡觉嘛哈哈哈！”
他们没有任何反应。
章琳心里涌上一阵酸楚，更多的却是无奈。她只是一名普通的警察，可能对于李原夜三人而言什么也算不上。
他们都很厉害。也因如此，遭遇失败才会更加受挫。
尤其是李原夜。
她叹了口气，又想到李原夜在这五小时里用尽办法却始终没能破冰后的表情——失落与错愕，愤怒与不甘。
如果李原夜同意请求神卫局支援，便等同于黑夜侠在夜晚的主场上被敌人留下来的一点小玩意儿打败了，这种事绝不能传出去。
“唉……”章琳摇摇头，到警方的临时据点拿来三张帐篷在草坪上铺好，随后便去和其他警察继续研究讨论案件了。
她是认为没什么好研究的，这种超自然现象已经超出警方的职责范围，而且神卫局的人也在这里，完全轮不到警察上阵。话虽如此，新上任的副局长毕竟牺牲在这里了，身为刑侦队队长的她还是得做点事情给下属们看，不能干等那些遇难者家属来认领尸体然后各回各家。
“章队，他们情况怎么样？”
“马马虎虎吧，反正不会出事。”章琳耸耸肩说。“帐篷也已经亲自给他们搭好了，先把今晚度过再说吧。”
“嗯，明白。”
“再去强调一下，让那几名负责警戒的家伙一定把岗站好，敌人说不定还会回来。如果发现任何可疑人物，先不要攻击，及时汇报等候命令。”
“是！”
吩咐完，章琳便进到临时据点去准备待会儿的会议工作。
李原夜这边，则是去睡觉了。
在时不时的回头观望里发现这一情况后，王正梁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他没想到李原夜居然因为一次挫折颓败到这种地步，连商青瑶也不管不顾了。
“妈的！”
他暗骂一句，转而看见商青瑶的情绪非常低落。
“青瑶妹妹……你没事吧？”
“王哥吗？我还好，没什么问题……”商青瑶挤着勉强的笑容说，但王正梁看得出她心里非常难受。
“你别难过了，如果李哥就此一蹶不振了，那么他的极限也不过如此，这种人不值得你难过。”王正梁不知道李原夜能不能听到自己这句话，但还是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
商青瑶沉沉地叹出一口气，也没为李原夜多做辩解。
“我推你进帐篷睡吧。”
“麻烦王哥了。”
把商青瑶送进帐篷后，王正梁也回到自己的帐篷里睡觉了。
三小时后，陆陆续续有遇难者家属前来认领尸体。
悲恸无比的哭喊声此起彼伏充斥着整座山庄。
章琳带着没有站岗的同事前去维护秩序，同时劝慰家属们节哀顺变。
原本也没有睡着的李原夜听到外面那些哀痛欲绝的哭声，神色十分凝重。他回想起三十多年前，那个在他心里刻下永恒伤痛的夜晚。
当晚的他也是这样肝肠寸断的哭。
什么也做不到。
此刻的他，也什么都做不到。
原以为自己足够强大了，但始终山外有山。
那个甚至未曾谋面的冰雪公主，就是一座不可撼动的冰山。
虽说冠有原生超能力者的骇名，但就算再怎么厉害，他认为也不可能与自己相提并论，多花点功夫就一定能够摆平。
可现在，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他与冰雪公主的差距是不可逾越的天堑。
所谓原生超能力——跟她相比，他终究只是残次品……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