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言的眼眸掠过一排排花束,最终停留在一束向日葵。
“包一束同样的。”
“我也没有想到江董会放过我,我以为......,他已经知道舒月的身份是假的,知道我和千君的一切,知道我在熏香里下毒......”
心月剪下多余的枝叶,娓娓说道,手中的剪刀突然停下,继续说着。
“还知道我只是一个被手术刀造出来的工具人,一场蓄谋20多年埋下的棋子.....”
卓言从花桶里挑出几支白色的花作为配花,说道。
“他还知道那些熏香本无毒,但是和你身上所涂用的香膏结合,就会产生毒性,你在他身边相伴,为的就是让他慢性中毒。如今目的达到了,与他过去的光辉灿烂相比,他真的生不如死。”
心月将几支尤加利叶包入其中,她的手速明显缓慢下来,最后甚至停下。
她的手中还有几支白色的配花,花瓣小小的,没有其它花叶相伴,显得孤独单寞。
“江董的中毒从不是我想要的结果,那不过是千君一辈子想看到的。我对你父亲不止是愧疚,应该是忏悔。我也恨千君,很恨,他是一场很长的噩梦......”
说到“恨”字时,心月一刀剪下枝叶,那一剪速度太快太狠,于是一朵花全然作废。
“可是那种情感很复杂,卓言,你不知道我走过怎样的路,怎样长大.......所以......所以.......抱歉,我何必说这些无意义的,我对你与江家应该忏悔......”
心月思绪纷乱,说着说着语无伦次,放下剪刀,鼻尖一涩,有哭的冲动。
“你走过怎样的路呢。出身在越南,年幼父母便不在,有两个妹妹,是张千君收养了你们,准确的说是养成了你们,通过后天手段将你改造成复仇的工具,你的两个妹妹成为他威胁你的棋子,你是他的情人,恋人,也是他杀人的刀。”
那花束的包装已完成大半,卓言将剩余部分亲自动手。
心月想到过,江连城会将她的过去全部连根刨起,可是那些污泥般的过去一一说起时,还是让她心惊。
她感到手心发凉,身体差点失去平衡,于是一只手撑着桌子。
卓言自顾自的继续包着花束,全然未将心月的反应放在心里。
“我父亲怎可能不知道你的过去,他没有向你追究,愿意承受这一切,你应该谢谢我母亲。你是张千君复仇的工具,也是我父亲忏悔的工具。还有,因为我父亲可怜你,当年我母亲也是无依无靠,可是她凭着自己的努力在娱乐圈闯出名气,手术刀再厉害,张千君再努力刻意打造你,可你依然得不到我母亲骨子里的精髓。”
卓言未用多时,一束花便已包好。
他捧着花束,指尖触了触那小小的白色配花花瓣。
“这白色的配花叫什么名字?”
卓言刚才的一番话,让心月的心陡然如坠海底。
自己逃不脱做替身的命,还有被可怜的宿命。
恍恍惚惚差不多30年,被人剪了根,剪了叶,修了枝,可也不过是做了配花,映衬了别人的璀璨而已。
卓言看着那朵朵白花淡雅清新,远远看去,如同出尘的仙子,像极了染桃的简单干净,便又问了一遍。
“这花叫什么名字?”
心月回过神,走近了些,看着卓言的手抚着那几朵白色,答道。
“叫相思梅。”
“相思梅?”
卓言重复了一遍花名,心被一击,如同过电一般。
心月从身旁的花瓶中抽出几支相思梅,解释道。
“它也叫石竹梅,寓意着所爱的人去了远方,留下来的人也会等在原地,持续的思念,这样的想念与爱从不减少,从不间断。”
她将手中的那几支相思梅配着紫色桔梗与康乃馨包在一起,继续说道。
“传说很久以前有一对恋人,相爱却不能相守,他们不得不分开,无限的思恋与爱,日日年年,苦苦守在原地等着爱人归来,泪水滴进土里,经年累月,不断滋养,便长出了白色的花,那花就是相思梅。”
“你信这个故事吗?”
卓言手捧着那大束花,逆光而站。
他想起了染桃曾经讲的那个故事。
染桃说,他们有前世,可是爱而不得,甚至因爱让对方丢了性命,余下的时光里,活着的那个人一直哭一直等......
如今听来,两个故事何其相似。
心月将包好的花放在花架上,若有所思地缓缓说道。
“我信。只是也许那土里长出的不是相思梅而已,也可能是别的花,也可能什么都没长出来,也可能那花是离开的那个人在离开前悄悄种下,作为礼物留给爱过的人做个念想,也可能是上天怜悯的原因,也可能花开的那刻,离开的爱人就回来了。”
卓言到家时,已是黄昏。
佣人说,染桃今日一直未醒。
他坐在床边,用手拨开染桃额前的发丝,说道。
“染桃,昨日你说你在梦里梦到一大片向日葵花海,你说,那里好美,要是当时我也在身边多好。染桃,过些时日你就可以在家里看到那片花海了。染桃,你是不是又在梦里玩的不想回家了,你看,我今天买了什么?”
家佣站在卧室外叩门道,晚饭已备好。
卓言替染桃掖好被角,回应道,不必等,撤回厨房保温即可。
他苦笑着,仿若对面的染桃已清醒般,问道。
“桃儿,如果你喜欢这样贪玩,你觉得开心,没关系,我陪你。只要你能陪着我,就好。”
这样的沉睡,一睡就连着两天多未醒,从未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