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烨盯着那缩在墙角的人看了一会儿，就见她的肩膀微微耸动着，似是在哭泣。
她只唤了一声“爹爹”，就连哭泣都是无声的。
上官烨忆起她说自己是被歹人掳走的，常年冰封的心融化了一角，有点心疼这个睡梦中都在落泪的小丫头。
见她身上只搭了薄毯的一角，上官烨将毯子往她那边挪了一些。
方清音一觉醒来时室内已经有熹微的晨光了，她还缩在墙角，小心地翻过身来才发现身子都睡僵了。
床上只有一个长条形的枕头，她没敢跟上官烨同枕，现在脖子也有些酸。
见上官烨还闭眼睡在之前的位置，她轻轻坐起身，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子和胳膊。
上官烨早在她发出动静时就醒了，一直没动不过是对她还有怀疑，想看看她会做什么。
方清音也不敢吵他，她现在衣衫不整，也想趁上官烨还没醒赶紧去换身衣裳，便轻手轻脚顺着床尾爬下来了。
这屋内只有一个屏风遮挡，昨夜事出突然，烛火也不甚明亮，她躲在屏风后更衣也算权宜之计，今日天光渐亮，她可不想在他的视线下更衣。
方清音从衣柜里随手取了一套裙衫，动作飞快地换上了。
垂眸看了眼昨夜脱下的那身舞衣，她拿起那件抹胸沿着缝线处狠狠扯了一下，将衣服扯脱了线才作罢。
上官烨听到衣摆上的铃铛声时睁开了眼，隔着半透明的屏风看着她的动作，他轻轻勾了下唇角。
似是想起什么，上官烨“嚯”地坐起身来。
“大人，您醒了？”
方清音听到动静，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那件抹胸，见他正盯着自己的手，她忙将那抹胸藏到了身后，脸颊有些发热。
“过来。”
上官烨薄唇轻启，眼中一片清明，毫无刚睡醒的迷茫困倦。
方清音忐忑地慢慢踱过去。
“你有点守宫砂吗？”
上官烨扫了她一眼，目光落在了她的手臂上，压低了声音问。
方清音脸上瞬间热气上涌，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耳根。
上官烨盯着她的反应，已然明了，低声警告。
“想办法遮了，这几日万不可叫人瞧见，否则你就离不开这清欢阁了。”
方清音听他语带威胁，也顾不上害羞了，连忙点头应下。
上官烨见她去寻了脂粉遮盖了手臂，这才自靴间摸出一把小匕首，掀起自己的衣袖，在小臂上划了一个小口子，滴了几滴血在床榻上。
他的匕首薄如蝉翼，伤口只有浅浅一线，血很快就凝固了。
方清音在一旁看着，饶是再懵懂也明白了他的用意。
只是看到他那和自己差不多白的肌肤上多了一个伤口，她在心里为他疼了一瞬之余也对他的印象更好一点了。
他官职不低，出身应该也不低，对于他这样居上位的人，这种事他完全可以划她的手取血，可是他虽然威胁了她却没有视她如草芥般随意对待。
“你叫什么名字？家中还有何人？”
上官烨套上外袍，接过方清音递来的帕子擦着脸，状似随意地问。
“方清音，汴京人，家中只有父母，我是随父母南下时于七月十五在柳庄驿站被人掳走的，我猜掳人者是用了迷香之类的。”
方清音思索了一瞬，抬头望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
她虽与他刚相识一晚，但他周身的气质，以及他昨夜及方才的处事态度，都让方清音对他生出钦佩信赖以及一些畏惧之意。
他身份不凡且严于律己，方清音不敢在他面前撒谎。
上官烨将帕子递还给她，扫了眼她坦荡纯净的眼眸，手指理了理衣襟，淡声道：“这几日跟在我身边，机灵点。”
“是。”方清音福身一礼。
上官烨没再耽搁，抬手轻轻搭在方清音肩上就搂着她出门去了。
秦妈妈应是早就得了吩咐，见了他只客气地行了个礼，给了方清音一个好好伺候的眼神，就由着他们大摇大摆地出了清欢阁。
两人刚在门口站了片刻，一辆马车就停在了面前。
于世文自车内下来，与上官烨见了礼，就将二人迎上马车往杨意清的别院驶去。
“叶公子且安心住下，我家老爷还有些公务要处理，稍后再来与叶公子议事。这院子有一方温泉池，叶公子可以好好解解乏。”
进了别院，于世文将上官烨送到一处海棠疏疏，花出高墙的院子，又安排了好几个美貌的侍女来伺候他，才借口有事告辞了。
上官烨也没跟他客气，享受着好酒好菜的招待，只是一直将方清音带在身边，让那些侍女没有近身的机会。
方清音跟他待在一起久了，虽然被他搂在怀里还是会不自在，但上官烨只要一个眼神或一个小动作，她就能明白他的意思了。
用完午膳，方清音瞥了眼上官烨，见他挑了挑眉，她立刻心领神会地撒起娇来。
“公子，这园子甚是漂亮，您陪我去园中走走消消食吧！”
上官烨笑着应了，揽着她往外走，屋内的侍女也立马跟上了。
这个别院面积不小，假山莲池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尽显江南园林的精巧雅致。
两人逛到假山边时，方清音感觉他又捏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回眸间接收到他的指令，她又开始嗲声撒娇了。
“公子，我有些热了。你，去备些茶水点心过来，我想吃冰雪冷元子，你们厨房会做吗？你，去拿把扇子过来。”
支开了跟着他们的两名侍女，上官烨松开她，一闪身进了假山的山洞中。
方清音忙回过身警惕地看着侍女离开的方向，为他望风。
她的心咚咚咚像乱了节拍的鼓点，她屏气凝神也听不见假山内的声音，只能听到自己杂乱的心跳声。
在紧张的情绪里时间仿佛过得特别慢，当上官烨的手再次搭上她的肩膀时，她吓得哆嗦了一下。
“放松点。”
上官烨轻声叮嘱，揽着她往旁边的凉亭走去。
在他们身后，一个人影飞快地闪过。
两人刚在凉亭里坐下，侍女们就端着茶水点心过来了。
方清音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砰砰乱跳的心，接过侍女端来的冰雪冷元子吃起来。
这是她以前夏天最爱的甜品，不过她这会儿也没心情吃，随意吃了两口就撒娇挑起毛病来，将恃宠而骄演得惟妙惟肖。
“别不高兴了，逛了这会儿也累了，跟我回房午睡吧！”
上官烨温言软语地哄着她，带着她和侍女们出了花园，方便隐在暗处的张鸿离开。
回了房，方清音发嗲吃醋打发了要服侍上官烨宽衣的侍女，才算完成了他的任务。
屋内清静下来，上官烨凝神听了一会儿，屋外听墙角的人还挺多，他对方清音勾了勾手指，宽衣躺在了床上。
“幽兰，你把人都赶走了，这是想我了？嗯？”
上官烨面上没什么表情，说出的话却是既温柔又不正经。
“公子，这青天白日的，不要嘛，我们等到晚上好不好？”
方清音一边嗲声撒娇，一边腹诽他演的这个叶公子成日就这点喜好吗？
她慢吞吞地走过去，自床尾爬上床，她想如昨夜一般爬到最里侧靠墙的位置，可是上官烨又拍了拍床榻。
“白天怕什么，又不会有人进来。你这皮肤真滑，让我爱不释手，只想一直抱着你。”
上官烨手指轻点着离自己半臂远的地方，递了个眼色给她。
这毕竟是杨府，盯着他们的人更多，他得更加谨慎。这个距离他一伸手就能将她揽入怀里，有人突然进来也不会穿帮。
方清音慢慢挪了过去，不过离他近了，这些淫词艳语她却感觉说不出口了。
“好了，我不逗你了。让我抱着睡一会儿，我晚上还有事。”
所幸上官烨很快就结束了这次表演，他不再说话，只静静地打量着她。
方清音被他盯得不自在，又不能翻身过去背对着他，只得闭上了眼睛不去看他。
她如羽扇般的睫毛在轻轻颤抖，白嫩的脸蛋有一丝红晕，粉嫩的唇瓣抿成了一条线。
上官烨看着她，想到刚才张鸿带来的消息，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
方清音初时还挺紧张，之后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后来还是侍女来敲门她才惊醒。
“公子，我家老爷请公子去前厅用膳。”
方清音睁开眼见上官烨还跟之前一样侧躺着看她，忙一骨碌爬起来。
上官烨并未睡着，只闭目养了会神，见她醒了也翻身坐起来，自顾将衣衫整理好。
两人相携走出房门，随着侍女去了花厅。
杨意清和于世文早就等在花厅了，三人见了礼，在圆桌边坐下。
方清音见那两人都没带女伴，身边只有侍女伺候，上官烨松开她后，她便也站在上官烨身后，亲自为他布菜。
她没做过伺候人的事，不过她自幼承教，这些餐桌礼仪早就熟稔于心，如今不过是换了个身份，她举手投足比另两个侍女更优雅也更默契。
“叶贤弟，你难得来一趟扬州，不如多留几日，好好欣赏一下这江南盛景。愚兄这几日还有些公务，待我闲了亲自陪叶贤弟去你想去的地方。”
杨意清笑着看了一眼方清音，再看向上官烨的眼神就带了几分艳羡以及同道中人的默契，热情地频频向他敬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