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载研制成功的G-24试剂的飞机已经从东航道起飞……”白岚的神情恢复平淡。“你现在去追也许还来得及。”
李原夜眯起双眼，似乎在考虑这句话的真实性。
“你和那个女警察说得很对。”白岚摇摇头，叹息着说。“我为白灵所做的一切，直至现在我也认为没有过错，却是建立在伤害他人的自我感动之上的正确。这份正确是不被容许的，我也认可这一点。”
“当然，你也可以认为是我觉得大势已去，所以借着你们的话顺坡下驴。总之话我说完，相不相信就是你的事了。”
他说到这里又顿了顿，凝视李原夜片刻之久后才再度缓缓开口，“最后还有一件事，我想从你这里得到答案。”
“什么事？”
“你是如何识破方珊珊的？”白岚沉声说。“我明明已经通过严刑拷打问出了她所有的日常状态和行为举止。我是在确保不会露出马脚后才展开行动的……”
严刑拷打吗？那个傻丫头。
李原夜想到方珊珊回到公司以后那些异常的行为表现，又想到她以前与自己共事发生过的点点滴滴，哀伤地摇了摇头。
“你所表现出来的样子，与真正的她刚好相反。”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白岚微微一愣，而后情不自禁地仰天长叹，发出一阵释然的笑容。
终于明白了——是因为爱啊，就像他一样。
「呵……真是对不起啊凝霜，是我没有照顾好我们的女儿。」
「哈哈哈，简直没脸见你啊……」
李原夜拧起眉头，想再说些什么却是已经没有机会。
“隆隆——”
他惊愕地睁大双眼，不曾想到女秘书才是白岚的最终武器……却也是用来结束自己生命的最后刀刃。
“轰——”
眼见热浪逐渐接近，李原夜意识到这是超高温武器，只需一瞬就能让人蒸发。尽管扩散速度比较缓慢，但由于发生的突然，李原夜并没有办法救下白岚。
阻止热浪的继续扩散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救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却难于登天。
自女秘书身上发出的光芒被能量吞噬消失后，她与白岚所在的地方便已化为深坑。不久前还站在那里的两人则再无痕迹，就像从未来过这个世界。
白岚留在李原夜脑海里的最后印象，便是那仰天长叹的姿态。
“……结束了吗？”
王正梁与张诚为这突然的结束而愣住。
“结束了。”
李原夜淡淡地说，一个闪身将章琳抱起。
他们一同来到救护车旁。
看到车旁边躺着三名警察，却又毫发无损并不像是被战斗波及而昏倒，李原夜回头对身后的两人抛出疑惑。
“呃……”张诚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要是把他们偷偷打晕，我和老王就没办法参战了。但里面的医生都在好好做事呢，我用光幕将车子隔离起来了，他们不知道后来外面发生了啥，这个李哥可以放心！”
李原夜耸耸肩，没再说话。
既然白岚已死，现在他唯一关心的便只有商青瑶。
死去的那些警察相信政府自有表彰，牺牲也是在所难免。
光幕的隔离被解除后，李原夜微动右手，一股无形的力量便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悄无声息地融入到商青瑶的体内进行细胞修复的工作。
不久后，商青瑶渐渐睁开双眼，气色不说完全恢复却是比先前苍白如纸的样子好上太多。
“见、见鬼了……”
在医生看来这种突然苏醒并没有为他们带来喜悦，得到的反而只有无穷无尽的震惊以及一丝丝恐惧。
商青瑶的伤势非常严重，甚至无需用仪器进行准确判断。
身体上各种大大小小的伤口就不说了，腹部也被开了个大洞，仅是失血量造成的损伤就已不可逆转，更别提四肢只剩一条右臂还算完好。
这根本不是依靠人力可以救治的伤势。
几名医生早就在心底不约而同地说好了——全力救治只求她能苏醒一刻，最后再同重要的人做个道别仅此而已。
可此时，她醒了。
“原夜……”
醒来后的商青瑶本以为自己会很难受。她当然也知道自己伤的有多重，却没想到浑身上下都是异样轻松，眼睛也就不自觉地瞪大了些，虽然还是没法看见。
听到商青瑶的呼唤，李原夜便将章琳递到王正梁的怀里。他走进救护车，对仍显错愕的医生们说：“辛苦你们了，但接下来的事情恐怕你们不便多听，还请去外面等候吧。”
“——对对你们先出来吧，让他们聊聊。”
医生们不认识李原夜，自然不会听他的话。听到张诚都这么说了，方才抱着满脸的疑惑依次离开救护车。
“哎呀他们的关系一看就是那个啦。”张诚笑嘻嘻地打着圆场。“女的好不容易才醒，两人自然是要腻歪腻歪的啦，很合逻辑吧。”
面面相觑的几名医生虽然不会被这句话打消疑惑，但也确实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只能将商青瑶的莫名苏醒以及伤势恢复真的当做医学奇迹了。
救护车内，商青瑶感觉到李原夜的接近便想要起身，却又在刹那间意识到自己的双腿已经不在，只有一条手臂的情况下独自起身根本不可能。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目睹于此的李原夜连忙上前。
他握住她仅剩的一只手，眼中满是心疼与怜爱。
“原夜……对不起，我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你还救我……”感受到李原夜双手带来的温暖，商青瑶心中越发不是滋味，酸楚的话语从颤抖的双唇中落出。
她恢复后很快便猜到李原夜一定是突破了麻醉液的封印效果从而将能力取回，否则以自己伤势的严重性根本不可能获救。
“别说这些了，我有话问你。”尽管很想与她说一些开导或是温存的内容，但李原夜还记着白岚死前说过的话，那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什么？”
“白岚告诉我说，运载研制成功的G-24芯片的飞机已经从东航道起飞，我马上就要去追击……”
商青瑶惊讶地皱起双眉，对白岚将这种重大情报透露给李原夜感到非常难以置信，一定是发生了足以改变白岚意志的事情。
她的吃惊在李原夜的意料之中，不过解释要留到以后了。
他继续问：“在追击之前，我想问你卡塔洛确实可以融入水与酒精当中并毫无破绽吗？”并非不相信苏华的结论，只是此事关系重大，既然正主在此当然想再确认一次。
“的确如此。”
商青瑶点头，没想到李原夜连这个都知道。
“你们已经进行投放了吗？”
“应该是，但具体的我不太清楚。”
“我明白了。”李原夜说。“可不论你是否清楚，这都是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好好与王正梁还有张诚配合，详细调查所有可能投放的地方，尽快将已经渗入卡塔洛的酒水全部销毁。”
“我很快就会回来。”
他说完后，身影迅速消失于车尾。
商青瑶紧抿嘴唇，失去焦距的目光中有着一抹明显的感动，与一丝隐隐的复杂。
王正梁和张诚很快进到车里。
“青瑶妹妹，我们也行动吧。”王正梁说。
发觉他对自己的称呼仍旧没有改变后，商青瑶眼神有些愕然。
“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啊青瑶妹妹~”王正梁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尽可能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亲和一些，可马上又意识到商青瑶已经看不见了。
“嗯……”
张诚靠在一旁，显得比较冷酷的模样。
“走吧，现在是争分夺秒啊。”
“青瑶妹妹，你来做向导，先把一切可能的位置告诉我们。”
“好。”
或许是意识到可以戴罪立功，这一次商青瑶的语气明显坚定许多。
张诚压低帽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走吧，让我们为黑陀螺给这座城市蒙上的阴影，给这座城市的人们带来的恐惧，赐予一个完美的终结吧。”
如此令人尴尬的一幕让王正梁十分无语，同时凑到同样仅是听声儿就也觉得尴尬的商青瑶耳边低声说：“青瑶妹妹不用理会这沙雕，他中二病犯了。”
“噗……”
商青瑶没忍住笑。
两人见她的情绪似乎没有因为现在的身体状态而消极，便也相视着会心一笑。
“呜——”
警笛高亢，宣布着这次的行动结束。
路上，坐在副驾驶上的张诚偶尔就会回头。
只剩三个人了。
来时浩浩荡荡的队伍，大部分人都在战斗中惨烈牺牲，能找到的尸体也都缺胳膊少腿不存完整。
尽管都是今天第一次和张诚相识并共同执行任务的同伴，但这种不久前还真实站在自己身边的人转眼间便没有的感觉，每次经历起来仍旧复杂万分。
如此，难怪李原夜的志向会是消灭世间一切的邪恶了。
若是没有邪恶，那该有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