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莹在厨房忙了近一个小时,她要给哥哥熬一点清粥喝。
多给哥哥补充点营养,他的血色才能红润起来,这样,他才能早点醒过来。
她心里暗暗打定主意。
见母亲在清洗哥哥沾染血渍的床褥,她便主动端了一碗粥,走进哥哥的房间。 每送一小勺粥至连毅的口中,她便不由自主地想起曾经和哥哥一起度过的时光。
她和哥哥也曾像其它家庭的兄弟姐妹一样为一点小小的东西、一件小小的事情而闹得不可开交。直到这个幸福的四口之家变成孤寂、冷清的三口之家后,这种局面完全改变了。作为哥哥,连毅挑起照顾母亲、保护妹妹的重担。 他竭尽全力在妹妹身边撑起一把无形的保护伞,不让她受到一丁点伤害。
她至今依然清晰地记得,在哥哥六岁以前,他是特别爱喝饮料的。每次,爸爸下班回家总会随便捎上一瓶,这时候,她们俩兄妹就会为多喝一点饮料而争吵不休。他也是从不肯让她的,反而想尽一切办法捉弄她、欺负她。
然而,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在一场车祸无情地夺走父亲的生命后,他就再也不喝饮料,再也不与她争夺任何东西了！
她明白,哥哥一直生活在深深的自责和内疚中,他一直极端地认定他是害死爸爸的凶手,如果那天他不缠着爸爸要喝饮料,爸也许就不会死！
就在爸爸尸体被运来的那一天,快乐和幸福从此离哥哥而去。
哥哥的性情发生质的飞跃,他由一个乐观、开朗、快乐的男孩变成一个深沉、冷酷、忧郁的男子汉,摒弃了过去的无知、顽劣、稚气,变得懂事成熟、稳重。
他学会帮助母亲料理家务，支撑起整个家庭,学会呵护年少的妹妹，让关爱在她身上不曾断绝。
在学校,他总是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她,只要她受半点委屈他就绝对不会坐视不管。因此,打架斗殴成了家常便饭的事情,为此他没也没少受到母亲的责罚。 “你是个没爹的野种！”
“你才是没爹的野种,我不是！”
“野种！野种……”几个男孩一齐夹击连莹。
“呜……呜……”连莹坐在地上抽泣。
“你们这群混蛋,又欺负我妹妹！”
连毅紧咬牙关,气愤地冲了上去,跟他们扭打在一起。
“林雅捷,看你儿子干的好事！”几个母亲领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男孩前来兴师问罪。
“怎么了?”林雅捷感觉莫名其妙。
“你看看你儿子把我们的孩子打成什么样了。” “连毅,出来！”
“妈,你找我有事?”连毅从房间出来。明显看得出他脸蛋有浮肿的迹象,比起另外几个男孩的毫不逊色。双拳难敌四手,他又怎么可能不受伤呢?
“是不是你把他们打成这样的?”林雅捷紧绷着脸问他。 “是我打的！”连毅果断地承认。是他做的就是他做的,他不会否认。
当着男孩母亲们的面,林雅捷重重扇了儿子一个耳光。
她心里隐隐地作疼,孩子们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一点,什么时候才能不给她惹麻烦?
“林雅捷,管好你儿子！下次再敢欺负我儿子,我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的！”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林雅捷,好好管管你宝贝儿子！”
“这次我就不再追究什么,可下次他要敢再欺负我们儿子，可没那么走运了！”
“是是，我保证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看在你死去丈夫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但你也得识相点！”
“是是!”林雅捷连连点头，男孩们的母亲走了。
“妈妈！”连毅内疚地看着的林雅捷。
“跪下！”
“妈!”
“跪下！跪在你爸的遗像面前好好反省反省!”
“妈妈,不关哥哥的事！哥哥是为了保护我才……”
“你也跪下！”林雅捷大喝一声,她的心隐隐作疼。
对不起,天造！我没能教育好孩子们,对不起!
“妈妈,不关妹妹的事,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吧！”
“妈,都是我惹的祸,不关哥哥的事情！”
“妈妈平时怎么教育你们的?我每天都提醒你们在学校要好好学习,不要跟别人争执,不要跟别人打架,可你们是怎么做的?隔三差五给我惹麻烦，你们为什么就不长记性?你们的爸爸已经永远离开我们了,你们为什么就不能给妈妈争一口气呢?”
“妈,您别哭！我们保证以后再也不跟别人打架了,再也不给您惹麻烦了！”二人含着泪说。
“小毅！莹莹！”林雅捷眼里夹杂着泪水,紧紧地拥住孩子们。
“宇涵,你怎么能抢姐姐的小玩具呢?”连毅生气地质问连宇涵。
“是我拿的,那又怎样?”连宇涵轻蔑地说。
“还给她！”连毅提高音量,眼珠鼓鼓地看着他。 “我偏不给！”连宇涵拔腿往窄桥跑去。
“别跑！危……险……”
连宇涵身子一斜,“噗”地一声栽进水中。
见状,连毅毫不犹豫地跳进水中,慌忙游到连宇涵的身边,托起他即将下沉的身子往岸边游。
“林雅捷,你怎么教育儿子的?”郑美丽怒叱道,她对她的怨气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在她心底一直嫉恨,凭什么她能嫁给有钱有地位的连天造,而她只能嫁给这个没用的挑砖工连天赐,凭什么?
“对不起！”除了说对不起她找不到其他可以用来表达自己歉意的言语。
“你以为你一句对不起就能了事吗?”郑美丽恶狠狠地扇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如果我儿子出什么意外的话,我绝饶不了你！”她撂下狠话。 林雅捷身子一颤,除了祈求连宇涵平安,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哥哥,你知道吗?我已经习惯你的陪伴,习惯你的守护,只有你陪在我的身边,我的生活才有乐趣,才会苦中一点甜，所以,哥哥你一定要早点醒过来！就算不为你自己,为我和妈妈,你也要早点睁开眼睛！知道吗?”
“我看得出来,妈妈真的承受不起你对她这个巨大的打击,她真的承受不住！”她禁不住哭了起来。
下一刻,她擦干眼角的泪水,稍微平静一下心情。
“哥哥,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声对不起,尽管你从来就没有怪过我,但我真想亲口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天飘着蒙蒙细雨,寒意渐渐浓烈了些,整个城镇笼罩在若隐若现的烟雾之中,看不真切。
“连毅,看到莹莹了吗?一下午都没看见她！”林雅捷一面择青菜,一面问正在看NBA球赛的连毅。
“对了！放学的时候,她告诉我说她有事让我先回来。”
“时间不早了,她怎么还不回来?”林雅捷在房里踱来踱去。
“妈,要不我去学校看看?”
“也好！”她点了点头,心情变得沉重起来,女儿从来没这么晚还没回家过,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连毅换上运动鞋,带上一把雨伞,往外走去。
“路上注意安全！”
“我会的！”他应了一声,合上门出去。
“千万别出什么乱子才好！”林雅捷担心地望着窗外。
连莹和一个男生在街道上分道后,撑着粉红的雨伞往家里走去。
刚走几步就撞见哥哥正倚在电线杆旁,她便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哥,你怎么站在这里?”
“我在等你！”他眨一下深邃的眼睛,“放学好几个小时了,你怎么才回来?”
“我……”连莹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开口。
“你能不能懂事一点,别让妈妈再替你担心了！”连毅劈头盖脸训起妹妹来。
“哥,你朝我喊什么?我不就是晚回来了点吗?”
“你知道妈妈多担心你吗?你知道妈妈……” “我知道！”连莹低吼一声,“难道是我愿意晚回家的吗?我也想早点回家,我不是脱不开身嘛！”
“有什么事要花你一下午的时间?”他抿了抿嘴唇。
“这你就别管了！”
“莹莹,你们学校在忙什么?”林雅捷询问女儿。
“没……没什么！”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妈,我肚子饿了！”
“那开饭吧！”
连莹这一系列反常的举动,自然没能逃脱连毅的眼睛。
“她为什么要撒谎呢?”他百思不得其解。每个人撒谎都有理由,那她的理由又是什么?
就这样,他一整晚的时间都浪费在妹妹的事情上。
在他辗转反侧的过程中,黎明渐渐向他走近,天空慢慢放出一点微亮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