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萌生终于没有立刻去美国，兴冲冲到榆林看黄金去了。
他到榆林，正好和老魏、燕子会合，一块回三原过年。因为打仗，燕子被志行留在了榆林，托付给了井家的赵夫人，老魏听后说不放心，将服装公司的大权暂交副手彭盛，第一次离开了三原的家，到榆林去照顾燕子。结果，这一老一少倒是挺谈得来。
……
经过长时间的酝酿，草原上的风暴终于降临了。
动荡最早是从一个传言开始的。
草原上忽然传言：中央对哲布尊丹巴先后两次叛变十分不满，有意削除其名号。
这可是一个不得了的消息！历史上哲布尊丹巴的封号都需要中央认定的！若封号被削，活佛就失去了其统治的合法性！虽然活佛仍旧在信徒中拥有实力，但难保不遇到新的挑战，也难保不在挑战中败下阵来。这一点，哲布尊丹巴太清楚了！
得到消息的哲布尊丹巴十分不安，赶紧召集最信任的几个大喇嘛来商议。几个大喇嘛议来议去，最后觉得这事一定要小心应对！
首先，这个消息不是空穴来风，中央对哲布尊丹巴不满，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而这个消息，正是从一个在北京任职的王公家里传出来的。尽管在考证时相关人坚决否认，但大家还是觉得此消息可能性极大！
可活佛在草原上几若神明，中央真的敢削除活佛的封号？大家起初也觉得可能性并不大。但当一个名叫达林昆布的大堪布说了一番话后，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达林昆布说“尊敬的哲布尊丹巴，这并不是没有先例，即使在神圣的西藏，尊贵的达赖喇嘛也曾被两次削除封号。”
达林昆布大堪布是一个博学的人，他说的是1904年和1910年十三世达赖两次被削除封号的事。
1904年，十三世达赖由于违背了清朝中央政府的旨意，擅自与英军开战，导致英军攻入拉萨，达赖出走内地。清政府下令“着即将达赖喇嘛名号暂时革去，并着班禅额尔德尼暂摄。”，后又得到恢复。
再就是1910年，川军进抵拉萨，并开枪向布达拉宫乱击。十三世达赖恐惧，出逃印度。清政府知悉后，再次宣布革去十三世达赖喇嘛的名号，并要驻藏大臣另找灵童代替。
原本，北洋政府对哲布尊丹巴的政策是一味妥协，可如今中央军队在外蒙取得了辉煌胜利，中央底气硬了，谁敢说没有动手的可能呢？
那怎么办？
哲布尊丹巴首先想到的是李志行的态度，就问赞特拉苏立棍“大法座那边没有关于此事的消息？”
赞特拉苏立棍急忙回答“没有，从来没听大法座说过相关的话。”
哲布尊丹巴又责备赞特拉苏立棍平时与李志行沟通不够紧密，这么重大的消息，竟然一点动向都不知道！
赞特拉苏立棍立刻惶恐地说“我马上去打听。”
此时，活佛身边的一位大喇嘛则建议不但要让赞特拉苏立棍去专员公署打听，还应该马上派人到北京去打听，就坐大铁鸟去！
这位喇嘛指的是让人坐飞机去，以便节省时间。原来，大华公司的飞机往北京的航线已经打通。
活佛表示同意，但却没人敢坐大铁鸟。估计是都怕自己在天上法力不够。
赞特拉苏立棍连忙表示，他可以派人坐大铁鸟去。
活佛赞许地向棍子点了点头。
于是经商议后，赞特拉苏立棍立刻前往李志行的专员公署，打探消息。
李志行会见了棍子喇嘛，并详细问了参会的人员和大家的态度，然后说“我并没有接到中央的任何命令呀！也没有收到中央的任何传话。”
棍子只好回去据实禀报，活佛游移不定。
在草原上，对这个消息敏感的，不是只有哲布尊丹巴和喇嘛，还有王公们。
王公们闻风而动，络绎不绝地来拜访李志行。因为大家现在都知道大人喜欢收礼，所以也带了不菲的礼物。
李志行非常高兴，热情地接待了大家，收礼收到手软。但从不说什么实际的话，都是寒暄夸赞后，交由陈士可接待。
陈士可之前就跟王公们交情好，老朋友见面少不了喝酒，喝酒后又“不小心”说出几句“出格”的话，不少王公“心领神会”，并逐渐在陈士可周围形成了一个圈子。
消息如此重大，以至于苏日格小王爷都来了。
李志行异常尴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亲自宴请苏日格。好在小王爷并没有让李志行难堪，言辞十分恭敬，之后与妹妹乌兰其木格谈了很久话，便回去了。
活佛那边，赞特拉苏立棍派往北京的人很快就回来了。带回的消息是，北京那边大小官员都不愿接见他，虽然他是活佛的代表，但包括专管外蒙事务的蒙藏院都不愿见他，说多了，门卫几乎要揍他。
这个消息让活佛和他那些手下如同掉进了冰窟窿。
大家在不安中沉默良久，就有手下劝活佛亲自去拜访李志行。但也有人反对，认为这样只会让中央觉得自己软弱，反而不好。
活佛想了想，一咬牙说道“他们大概都忘了吧，我才是这草原上的太阳！”。
哲布尊丹巴本是这草原上权力最大的人，现在，他选择了抵抗，要让中央看看自己的实力！
活佛要秀肌肉。
于是，库伦城出现了历史上第一次的喇嘛游行，居然有好几千人！这些喇嘛在库伦城走来走去，高宣佛号，声明拥护活佛，最后又蛊惑了不少平民，一起跑到李志行的公署门口来请愿。
这事李志行早有消息，很快就派了军队、警察沿街维持秩序，倒没有出现打砸抢事件。
李志行让人去把活佛手下掌管商卓巴特的大喇嘛叫来处理此事，因为商卓巴特正是管理喇嘛的衙门，是当时清政府为制衡活佛特设的！掌管活佛手下的喇嘛事务，及活佛私人财产，以及手下的沙毕纳尔（奴隶）。
结果，这个大喇嘛姗姗来迟。
到达后倒是对李志行很恭敬，但是说这是僧侣们自发的表示对活佛的拥护活动，不应该制止。
李志行听后不再理他，直接带人走出了专署。
大家一看李志行出来，纷纷跪拜。但也有一些喇嘛站着，这些多是活佛的铁杆，从心底认为李志行代表的是中央，而中央要削除活佛的封号，这个大法座也脱不了干系。
李志行沉着脸问道“见本专员及本法座，为何不拜？”
李志行此言一出，不少站着的喇嘛也就跪下了，但仍有十几个坚持站着，其中一个还大声说“中央不能夺了尊贵的哲布尊丹巴的封号！我们反对！”
李志行一听，沉着脸说“本专员代表中央管理外蒙，尚未听到此等消息，你是如何得知的？在这里妖言惑众！还有，本专员代表中央，又是摩诃迦叶转世，你竟然见我不拜！你既不尊重中央，又不尊重本法座，旺你整日熟读经卷，我看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那喇嘛还要争辩，李志行手一挥“先抓起来！我身为专员和法座，本就有替哲布尊丹巴管理僧众的义务，你们几个先关起来，好好读读经卷！”，说完，这十几个站着的喇嘛，全被抓了起来押走了。
那个掌管商卓巴特的大喇嘛似乎想说两句，但李志行根本就不理他，继续说“你们自发游行，表示对哲布尊丹巴的尊敬，并不违法。但我正在办公，你们到广场上去集会，不要影响我办公。”
说完便吩咐警察和军队维持好秩序。然后又说，喇嘛们要是饿了，可以在广场上买食物吃，但一定要给钱。并且不许和民间的妇女交头接耳，不许随意向平民化缘……等。
洋洋洒洒说了好一会，说的基本都是喇嘛行为守则，并说一经发现违反，严惩不贷！
大家听了李志行一番严词教诲，也没人敢再站出来反对，于是就都去广场上了。
广场四周，早就站满了荷枪实弹的部队，警察也在维持秩序，电报局早就进行监控，关于库伦城的任何报道，十几天前就发不出去了。李志行任着大家闹。
连着游行了3天，竟然没出一条人命，也没有恶性案件。可见，这是一个和平的集会。
外蒙的其他城市也有游行，处理方式也基本差不多。只是那些发表蛊惑性演讲的活跃分子，早被任光远派的警察一一记了下来，后来无一例外都找借口抓了起来。
喇嘛游行，本来颇有新闻效应，但外界并不知道，外蒙又地广人稀，简直就像大海里扔进一块石头，连个水泡都不冒。
在此期间，库伦城里有两个地方越来越热闹。
一个自然是李志行的专署。王公们不停拜访，还有库伦之外的一些大小活佛、大喇嘛之类的，李志行见过之后统统交由陈士可接待。
李志行只秘密接待一些哲布尊丹巴手下有实力的喇嘛，有的是棍子带来的，有的则是自己来的。
库伦城另一个热闹的地方，就是哲布尊丹巴的冬宫。不停有各地喇嘛前来拜见，也有一些王公，等天黑后悄悄前去。
不过，这一切都没有能逃过李志行的双眼。因为李志行现在在冬宫内部，也是实力非凡。
过了几天，事件开始升级。
有喇嘛开始跑到李志行的公署前来自焚，但刚浇上油还没打火，就被警察抓住了，关了起来。
仍有人不甘心，跑到广场上、甚至巷子里搞自焚。都被很快制止了，有烧伤的，但没人送命。
对自焚这件事，李志行很震怒！以外蒙专员及摩诃迦罗的身份下令，谁再搞自焚就是背叛中央、亵渎教法！一旦发现，将被视为异教徒，开除出教！并要坐牢！
这下没人自焚了。
可紧接着西边的札萨克汗部竟然发生了叛乱。有一个郡王，组织了几百人的军队进攻当地的衙门。
随后，三音诺颜、土谢图汗部、车臣汗部等外蒙各部也都发生了叛乱，有王公，也有喇嘛，还有勾结土匪的，但力量都不大。
李志行早就防着这一手！迅速调集部队平叛。
领头的不管你是什么亲王、郡王、什么堪布、法王，统统抓到库伦砍头，财产没收。
然后奏请中央剥夺爵位，中央马上就批了。
这下没人敢出妖蛾子了。
可李志行似乎杀上了瘾，又抓了不少王公、喇嘛杀头。
原因是之前已经被“填沟壑”的叛国分子泰升竟然没死！这家伙上次找人顶替，然后逃走了。这次又被抓住了，严刑拷打之下，又招出了很多同伙。
据说这些家伙不但叛国，还想暗杀李大人！所以库伦城几乎天天贴告示公布案情，天天杀人。
草原上一片白色恐怖。
终于，哲布尊丹巴再也坐不住了。
因为就连掌管商卓巴特的大喇嘛也被李志行抓走了，罪名是叛国和企图暗杀李志行！以这种罪名抓人，没人敢拦，即使在活佛自己的冬宫里。
哲布尊丹巴摆架专员公署，李志行早早迎了出来。一见面就说“尊敬的哲布尊丹巴，本想亲自去看您，可这些日子反叛分子太多，竟然想杀我！我整天忙着对付这些家伙，望您不要见怪。”
哲布尊丹巴忙说“您忙于公务，我怎么会见怪？只因十分思念大法座，也心有不安，所以我今天特地来看您！”
李志行一听，马上说“怎么？不会是有人也想杀您吧？您告诉我，我马上把他抓起来！”
哲布尊丹巴急忙摇头，李志行这才与哲布尊丹巴携手走进公署。
等坐定后，哲布尊丹巴一示意，身边的达林昆布急忙拿出一个单子，打开说道“尊贵的专员及大法座大人，尊贵的哲布尊丹巴听闻您的军队缺乏给养，特意送给您一份礼物，这份礼物有：牛羊各十万只，狐狸、紫貂等各种皮子共1万张、沙毕1万人，并包括这些沙毕原来耕种的土地和放牧的牧场……”。
达林昆布是新任的商卓巴特衙门的管事。这个衙门非常重要，是李志行特意推达林昆布上去的，因为达林昆布早就暗中投靠了李志行。
今天来送礼的这个主意，就是达林昆布给活佛出的。
李志行眯着眼睛听着，这的确是份大礼，但这对活佛来讲，其实并不算什么。
他对哲布尊丹巴的财产状况十分清楚，库伦大臣原本就是为制衡活佛而设的，活佛的私人财产每3年需要在他这里备案，以前也许有埋伏，但现在李志行在喇嘛体系里有大量亲信，对活佛的财产一清二楚。
其实活佛私人拥有的，光沙毕，也就是奴隶，就有11万人之多，占了外蒙总人口的六分之一！各种牲口，更是有十几亿头！
也就是说，活佛不但是教主，而且是草原上最大的农奴主！难怪王公们联合起来也斗不过他！以至于外蒙政治势力严重失衡。
虽说这点财产对活佛并不伤筋动骨，但活佛能拿出大本钱来送礼，这也是破天荒第一次，以前都是别人先给他献礼。
李志行显得非常高兴，说“您竟然送我这么大一份礼物，真是雪中送炭呀！我的军队都快欠饷了！我真是太感动了！只是我很穷，没有什么可以回报您的。所以，我决定请您喝酒！话说好久没有和您一起喝酒了，尊敬的哲布尊丹巴！”
哲布尊丹巴闻言，看了看达林昆布，两人都轻轻地笑了笑。旁边的棍子喇嘛也高兴地笑了。
于是活佛便与李志行一起喝酒。
一会，活佛说道“尊敬的大法座，我最近听到了一个谣言。”
“什么谣言？”
“据说中央要剥夺我的封号？”哲布尊丹巴盯着李志行的眼睛问道。
“中央从来没有给我下达过这方面的指令！”李志行坚定地说。
虽然还是这句话，但亲耳听到李志行亲口说出来，效果还是不一样，哲布尊丹巴心中安定了不少。
“不过……，也有这种可能。”不料李志行又说。
在场的喇嘛都马上紧张起来，一起盯着李志行。
李志行一皱眉头，吩咐自己手下的人先出去，而活佛也急急挥了挥手，让达林昆布和棍子等一众随从都下去。
等室内只剩下活佛和李志行两人后，李志行说“其实上次中央来的特使孟先生，就不经意间说过……”
“他说什么？”活佛急急问道。
“他说中央对您两次叛国极度不满！”
“啊？大法座，我可没有叛国！我是被逼的！这个您知道，他们还想杀我！”活佛急忙分辩。
李志行忙说“您别激动，这不是我说的，是孟先生说的。”
可活佛不能不激动，活佛大声说“这都是俄国人逼迫我的，利用各种手段逼迫！我是最爱国的，这个您知道！”，仿佛在宣誓。
“我知道！我知道！我个人还是很尊重您的，这您也知道，是不是？”
哲布尊丹巴一听这话，强自镇静下来，说“当然，专员大人，最尊重的大法座！我一直都心向中央的！这您知道！还有您，其实是我最好的朋友！”
李志行点点头，只是喝酒。
哲布尊丹巴紧张地看着李志行，说“依您看，中央会拿我怎么样？”
“我觉得中央可能会撤了您的封号。不过这也不要紧，以后说不定还能恢复，毕竟您在外蒙影响巨大。也有可能请您去北京，毕竟以前的活佛，很多都是常驻北京的……”，李志行掰着指头在算各种可能性。
但哲布尊丹巴太清楚政治了，李志行简直就是在算着他怎么死！
哲布尊丹巴忽然拉着李志行的袖子，大声说“大法座，请您一定救救我！您是外蒙的最高长官，也是民族英雄！您说话，中央一定会听的！”
李志行笑了笑，说“尊敬的哲布尊丹巴，您太高看我了！我只是个武将，我是来打仗的，现在仗打完了，他们一定会将我调走的。”
“您不要走，留下来！您有强大的军队，您若要求留下来，没有人能将您调走！”
“尊敬的活佛，我很敬仰您，我不是没动过留下来的念头，可外蒙实在太穷了，养活不起我的大军！我必须回到内地找个地盘，否则我的军队就会离我而去，这个您懂吧？”
李志行说得是实话，外蒙的确太穷，不要说李志行的“十几万”大军，就是当年活佛独立时，自己养几万军队也养不起，需要俄国人接济。
哲布尊丹巴想了想，一咬牙说“大法座，我再捐给您两万沙毕，还有土地，还有很多牛羊！希望您留下来，也希望您能在中央那里替我说话。”
哲布尊丹巴大半生都在权力的漩涡里争斗，当然明白无利不起早的道理，所以准备下血本！因为现在李志行就是他唯一的希望！他能用的招数基本上已经用完了，再不做最后的努力，基本就是死鱼一条。
李志行闻言说“尊敬的哲布尊丹巴，您的确让我感动，可即使您将全部财产都给我，也养活不了我的军队。有些事我不方便说，但我的军队和其他的军队不同，它简直是个吞金兽！现在就算拥有外蒙全部的财力也养不起的。”说完，李志行露出痛苦的表情。
李志行的军队这么费钱？哲布尊丹巴怔怔的想了半天，忽然说“您刚才说现在养不起，是不是以后有希望？我听说您在做生意上是个化腐朽为神奇的人！我可以将草原上的生意利益，大部分都让给您。”
李志行摇摇头说“外蒙总共才60几万人口，俄国现在又极度贫困，做生意赚不了几个钱的，除非从内地多引民人入蒙，开矿、修路或许有点希望。”
“那咱们就开矿、修路！”
“可是按我们的教义，是反对从地下挖宝的，那些王公们也反对汉人入蒙，也反对修路、垦荒的呀！”
“大法座，经卷里并没有明确说过这些。至于王公们，我可以设法去说服他们！”
李志行抬起头思考了挺长时间，开口说“那好吧，您希望我给中央怎么说？”
事情出现转机，哲布尊丹巴很高兴，马上说“您就说外蒙离不开我！而我完全服从中央！至于外蒙的管理……，我希望能恢复前清旧制。”，说到最后一句，哲布尊丹巴小心翼翼的看着李志行。
前清旧制？那不还是你在草原上一家独大，呼风唤雨，一有可能又会趁势而起。李志行太了解这位活佛了，心中一阵冷笑。
李志行听后，慢慢说道“我个人也觉得外蒙离不开您。但您所说的恢复前清旧制，我觉得不可能。中央其实想把外蒙当做内地的省份来治理，而这样，首先就是要去除您的影响，最低条件也是您绝对不能参政。这是我的看法，不知道您觉得有没有道理？”
哲布尊丹巴刚刚燃起的野心又被熄灭，他久久不再说话。
李志行也不催他，一个人慢慢喝酒。
哲布尊丹巴到底还是不想放弃世俗的权利，于是这酒也喝不下去，他很快就告辞了。
哲布尊丹巴走后，李志行轻声吩咐“盯紧冬宫，防止哲布尊丹巴逃跑。”
哲布尊丹巴不是没动过跑的念头，但现在外蒙到处都有李志行的部队，逃出库伦找个地方作土皇帝难度实在太高，而俄国也去不了了，因为现在已经成了仇敌！日本人现在已经开始从远东撤兵，日本人帮自己的可能性不大……，到西藏去？路太远，风险也不小。
哲布尊丹巴回到冬宫的第一天，是自己一个人在不停地思考，但到第二天，他实在想不出办法，便找了亲信商议。
首先，跑的主意没有一个人赞成。因为基本无处可去，尤其几个老喇嘛，腿脚实在不好，估计跑不远。
这些大喇嘛不想跑，又拿不出什么主意。
最后，达林昆布说“尊敬的哲布尊丹巴，我觉得您在信众的心中是无可比拟的！想当初，一世哲布尊丹巴本来也没有世俗的权利，但由于信徒们的拥护，后来得到了巨大的世俗权利。所以，我觉得只要继续留在草原上，您一定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达林昆布刚说完，还不等其他大喇嘛开口，赞塔拉苏立棍立刻说“无比尊贵的哲布尊丹巴，我觉得达林昆布大人说的对！再说，大法座对您非常尊重，只要他帮忙，一定会有办法的！我们不要以前那么大的权利，要一点点总可以吧？”
要一点点？一点点够干什么的？几个大喇嘛不禁对棍子嗤之以鼻。
不过活佛却似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说“赞塔拉苏立棍，你觉得我们可以要回来一点权力？”
“这个……，我觉得一定能！”棍子迟疑了一下，然后斩钉截铁地说道。
棍子的话让活佛很高兴，几个大喇嘛却心中直骂“你懂什么呀？这个阿谀奉承的小人！”，但今日的赞塔拉苏立棍已经今非昔比了，他们并不敢表露在脸上。
这时候达林昆布补充道“我觉得希望就在大法座身上，我们可以尝试给他多一些利益。”
这才是老成持国之言，其他喇嘛纷纷点头。
可是给多少呢？大家开始讨论。
最后决定，再给李志行3万沙毕及相应的土地，不能再多了！活佛的财产，可是历代活佛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给得大家都肉痛。
至于宗教权利方面，棍子喇嘛说大法座似乎一直对掌管译仓有兴趣。
可这个权力大家都不想给！
译仓是什么？按字面意思，就是翻译经书的地方。李志行莫不是想研究学问？非也非也！其实译仓权力很大，它负责活佛所有文书的盖章。
这么说其实是秘书处？
不，比秘书处权力大多了！它还负责除了中央任命的权限之外的所有喇嘛的定级和升迁！
不是有商卓巴特管喇嘛吗？不是，其实商卓巴特主要管活佛的奴隶和财政，同时管喇嘛们的纠纷和惩处。
对一般喇嘛来说，如果说商卓巴特手里拿的是大棒，译仓拿的其实就是胡萝卜！
按前清的规定，其实库伦大臣本是和活佛一起施行这些权力的，只是中央对外蒙控制力不强，库伦大臣一直没得到过这些权力，现在李志行成了外蒙的最高行政长官，他想要过去。
权力就是命！钱财就是血！其实哲布尊丹巴哪个也不想丢，但形势比人强，又经过了一天的痛苦抉择，哲布尊丹巴再次摆驾专员公署。
这次，两人一见面就开始密谈。
“大法座，我决定再送给您3万沙毕及相应的土地！”哲布尊丹巴说完停留了一下，见李志行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他心里十分失望，然后一咬牙又说“还有，我决定将译仓置于您的直接管辖之下……”
“哦？尊贵的活佛，我非常感激您！其实自从您走后，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怎么才能让您参与到世俗的权力中来，却不会招致中央的反对……？”
“哦？那您的办法是……？”活佛听完心中一震，马上追问道。
……
两人秘密商议了很久，最后活佛仍心有缺憾，但一想到在这件事上，李志行其实什么也没有得到，就不忍地说“大法座，您的高贵令我深深震动！在后续的事情上，我会帮您！但我拿什么来表达我的感激呢？”
这时候李志行站了起来，望着窗外，长叹了一口气，说“尊敬的哲布尊丹巴，我想让外蒙尽快发展起来，民富则国强，对我们都有好处……”
一缕阳光从厚厚的乌兰后透了出来，草原上的风暴终于快要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