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何以忘机(五)
书名:琴剑燕歌 作者:棠忘伯 本章字数:2562字 发布时间:2023-02-02

陆无樊久攻不下怎不心急?况耶律大石所言非虚,他今年三十有五,长陆无樊十岁有余,虽陆无樊到三十五岁时内力或在其上,可眼下仍是他更胜一筹。如此一来,拖的越久于他越是有利,然他并未以逸待劳全取守势,而是不遗余力猛攻陆无樊,瞧来兴致已起,今日非要战个痛快不成!

但见陆无樊再避长枪杀到身前,耶律大石举盾一撞便破他后手杀招。耶律大石内力刚猛,圆盾舞时疾风阵阵,陆无樊攻之不得,好在“青冥飞絮”在身,乘风远退倒也不至中他后招。

耶律大石瞧出端倪,猛地向前跃起,手握长枪开肩展臂,腰身一扭,枪作投矛飞旋而出,其势之迅猛怕不逊于床弩射出的巨箭,先前盾风带起的烟尘弥漫于前,只见黑影闪过,一片尘烟竟被枪上旋风激得卷起。

待烟尘回流激荡之时,长枪由上斜下早到陆无樊面前,亏他反应神速歪头避过,却仍被急转枪缨扫得脸颊生疼。长枪余势不绝,在他身后丈远“噗”得插入地下,虽田地土质宣松,可八尺长枪没入一半,足见这一掷劲道之强。

然飞枪出手一瞬耶律大石紧跟着蹿上前来,待陆无樊避过一枪,他又已举盾砸下。陆无樊不由向后急退,而耶律大石左手抡圆一甩,手上圆盾急旋又出,可这圆盾并非直取陆无樊,而是如弯月般疾闪而过,跟着挥掌抢上,一股不逊“千山崩雪掌”的刚猛掌风已朝陆无樊迎面扑来。

耶律大石投枪、掷盾、出掌皆在一息之间,陆无樊实不及想他用意何在,可见他枪盾离手,正是破敌良机,当下“风剑”迎上,欲先破他掌力,再取其首级。

然他方一出剑,便听韩翊疾呼:“小心背后!”而在韩翊喊声中更夹杂一声兵刃撞击的响动。原来耶律大石掷出的圆盾绕过陆无樊后正撞在枪尾,而他角度拿捏极准,转动的圆盾在枪尾左侧一蹭,也未损耗多少劲道便转朝陆无樊后心打来,他出枪乃是伏笔,为得就是以一人之力做到前后夹击。

陆无樊霍然醒悟,可他想通此节终是慢了分毫,电光石火间避是避不开了。此时他若执意攻耶律大石怕未破他掌力,身后已然中招,而这急转的圆盾无异刀斧,必命丧其下。然几度生死磨砺出的反应,还是催他做出了应对。“六气”运转不停,仍旧出剑,而这剑却是斩向身后,同时左掌一招“云横秦岭”硬接耶律大石一掌。

但听得清脆、闷沉两声齐响,清脆的是剑斩圆盾之声,闷沉的则是二人对掌之声。随之便见一下一上,向下的是被陆无樊击落在地的圆盾,而向上斜飞出去的正是陆无樊自己。虽他剑法精深,可内力、掌法还是敌不过耶律大石,受这一掌已口喷鲜血,远远跌出。

众人大呼抢上,无极宗门人及辽军则发出撼天动地的叫好声,郭药师也不由攥拳暗叹:“可惜了……”他自然不是为陆无樊惋惜,乃是为近在眼前而不可得的功劳惋惜。

耶律大石一招得手,已拔枪持盾在手,跟着枪直陆无樊,对众人喝道:“都站住了!”众人不得已停步当下,而陆无樊此时却以手撑地摇晃着站起身来,一抹嘴角血迹,抬剑指向耶律大石。虽他从方才必杀一击中死里逃生,可此时五内如绞,内力好似被震散一般,忙运《华阳真经》归拢真气。

耶律大石本该走下一步逼他交出解药,可见他如此,不由道:“陆公子还要再战?今日实已尽兴,某觉大可不必了!”高凌越急喊:“三弟,不可逞强!”韩翊亦随之喊:“正是,三弟改日再战不迟!”

方才众人深陷重围,原想与辽军玉石俱焚,可郭药师常胜军一到形势又变,在二人对战时也从章可贞口中听说了郭药师缘何至此,马扩认为若能策反郭药师,不下斩杀耶律大石。虽能取他性命最好不过,可世事难两全,与其枉死于此,倒不如推动郭药师归宋。然这话又不能当着耶律大石的面说,韩翊遂道改日再战云云!

陆无樊正在调息也未答话,但听耶律大石不屑道:“改日?只怕尔等再没这机会了!”郭药师见陆无樊落入其手,言语入耳脑筋一转,立时指着陆无樊跟道:“林牙快快擒住此贼,咱们合力将这群南朝武人拿下,如此可逼他交出解药,解救我等家眷,事成后再他们个个宰了,不叫放跑一个贼人!”他一听耶律大石之言便猜到其用意,眼下自己还未作决定是否判辽,可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他瞧出苗头来。至于到底杀不杀众人,那还要看将来叛与不叛再做定夺了!现下如此说,只为先将戏作足,好打消耶律大石疑虑。

众人一听,气道:“休想!我等拼着一死,也不叫你得逞!”耶律大石本想探郭药师虚实,未他先发制人,只得跟着出招,说道:“郭留守想法虽好,可你也见了,若这些人宁死不屈,那该如何?”“这个……”郭药师装作满脸难色,跟着叹道:“倒是下官想得简单了!我等受其所迫,忤逆林牙,本以为此法可苟全性命,亦能将他们尽数宰了以表忠心,却未想到此节……唉……若然如此下官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啊……”

耶律大石微微一笑道:“此事倒也好说,郭留守若信得过某,便发兵将这伙南人剪除。这位始作俑者已在某之掌中,某许下一言,必有法子使他交出解药,放了众将家眷!诚然,此事关乎各位身家性命,然某若食言,郭留守死前将某手刃陪葬,某也绝不反抗!”武学招数讲究虚实,他这攻心一招也是虚虚实实。而郭药师一听心中暗骂:“好歹毒啊你!我若把他们宰了,你必宣扬出去,此时并非两军交战,杀了这许多宋人,万一将来投宋,谁会信我!”耶律大石此招一出,正叫他陷入两难,若同意便是断了他投宋之路,若不同意便显反意。

郭药师脸色更难,此时却非装出来的了,犹犹豫豫道:“这个……下官怎敢不信林牙……可我等性命……那个……”他说话时一双眼在耶律大石、陆无樊脸上扫过,真不知该如何抉择!忽他见陆无樊喉结一滚,显是将口中鲜血咽入肚中,立时猜他有话要说,紧盯一看,果然见他血唇微动便要开口,郭药师心中大喜,急急抢先道:“林牙愿与我等同生共死,有此一言我等肝脑涂地不足为报!但依林牙之言!”

他说得慷慨万分,加之先前犹犹豫豫,颇似人之常情,因而更显真诚。他如此说是知陆无樊必不会叫众人送死,有此一点,无论他开口说什么都等同是为自己解了围,所以才抢先表忠。而耶律大石枪指陆无樊,人却看着郭药师,这细微变化,他自然没瞧见,连连点头亦受感动:“好!好啊!”

不待耶律大石接着赞,陆无樊瞪着郭药师骂道:“狗贼!” 他心知郭药师绝非善类,想到那日听其密谋,便知“肝脑涂地”云云实是放屁,然此刻也闹不清他用意何在,便未点破,只骂一句转对耶律大石道:“小子还没死,比试未完,宗主便发豪言,怕是有些自大了!”《华阳真经》颇具神效,说话功夫他已收拢五成真气,虽远难敌耶律大石,可心中却打定主意,只要还能挥剑,说什么也得再争他一争,否则辽军一动,大伙个个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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