⑨
“不是…不是…不是!”
他将一具又一具孩子的尸体抛入血池。几乎是在鉴定为无价值的那一刻起,鲜活的生命便被视为没有价值,被拧断脖子,被夺去生机。
终于,他将最后一具尸体肢解。
“‘素材’,我的‘素材’呢!”他狂吼着,又气又跳地凝视着最早的发报员。巨大的影子手掌已经凝聚在他身后,“我知道了,是你骗了我。”
换在几十年前,他是绝不会这样的。
“陛…陛下饶命!”那人早已吓破了胆,挥舞着双臂不知所措,“属下明明是看到了的…”
“废物。”他回过身,踏出一步,那人瞬间被影子包裹、肢解、吞噬,四散的影子又重新在王的身上成型。
“嗯?”他突然回头,他嗅到了,嗅到了从未有过的美味气息。他在这个世上活了太久太久,经历过无数个心动的瞬间。但是,与这王座相类似的,却是从未有过。
现在,有了。
“嘿嘿…”他又缩回王座,让残存的光只在他躯壳的边缘扩散。他享受这种感觉,享受这种藏于阴暗与神秘,操纵与把持旁人命运的感觉。他感觉到那个家伙正向他走来。
“嗯?”阴暗中的卡塞硫斯皱了皱眉头,他注意到那人身旁有着另外一个“生物”,并非他的部下。算了,他想。莫说这德洛斯帝国,即便放眼整个阿拉德大陆,他都算是排得上号的强者。他敌不过的人不是没有,但那种层次的强者,是不会在这样的小国游历的。况且,他也太久没败过了。
“等我得到这股力量,莫说德洛斯帝国…全大陆的强者都得向我俯首称臣!”
就在卡塞硫斯在王座上幻想他的大业时,宫殿外的身影露出的却是愈加浓郁的冷笑。
⑩
“你是何人?”
殿堂内的至高者睥睨着发出质问。
下面的人默不作声,只是一级一级地踩着阶梯,怀中抱着的小女孩露出好奇的小脑袋,悄悄看着四周。
“叮”
一把由影子凝聚的剑阻住了他的脚步。
他终于停下,抬起头,用阴冷的眸子盯着高处光芒下的王座。
“拥有‘资格’的人才配登上王座,”他轻声道,“我来的目的也正是如此。”
“王?”那个影子稍稍直起一些,眼睛开始出现在光泽下,“我正是王座唯一的主人。”
“不…”他向前一步,影子匕首被踩得粉碎,“我怀中所覆的才是这世间唯一的王者。”
“她?一个女孩?”卡塞硫斯用看小丑的眼神望向我,漆黑的眸子让我有些害怕,但奇怪的是我并非缩回去,“吸收她,她也的确是王——作为我的一部分。”
“放肆!”诺尔·凯泽向前,速度快的早就超越了人类的极限。他用左手护住我,另一只手狠狠地打向王座中那人的脑袋。
“嘿!”他被另一只漆黑的手抓住了,那其中满是带着哀嚎与怨恨的影子,“区区一条鬣狗,也敢向我放出獠牙?”
卡塞硫斯一把将他推向空中,劫下女婴。一个黑色的手掌渐渐在凯泽的身后成型。
“就让我,代替你们得到这个世界吧…桀桀…”
影子手掌迅速握上,没有哀嚎,没有不甘,唯有大片的血迹从指缝间逸散而出。
“凯泽哥哥!”我被称为“影王”的男人牢牢禁锢着,只能向死者投以徒劳的目光。
奇怪的是,我依旧没有流泪——尽管悲伤充溢了大脑。
“死的太快,连哀嚎也没机会发出么…嗯?”
他的自信在这一刻凝固。被肢解的血液并未化为涸泽,它们汇聚在一起,一颗头颅在那个交点渐渐成型。
“不可能…”他甚至未发现自己后退了一步,莫名的威能开始让他发颤,“这是…什么东西?!”
“还真得感谢你啊…”半个血色的躯壳已经凝聚完毕。那绝不是人类的脸,尽管拥有同样的五官,却透出某种异样的魔力,“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要很久才能恢复到现在这种程度。”
“你是谁…”卡塞硫斯看着这个身影,愈发觉得熟悉,像是曾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类似的介绍。他没注意到巨大的影子手掌已经开始崩溃,渐渐汇入那个身影体内。
“难道…”他后退一步,跌坐在王座上,摇颤的瞳孔难以置信地望向那个方位,“你就是‘魔人’普诺?!”
‘魔人’普诺,是《上古纪实》中所记载的人物,拥有无限拉伸躯壳的能力。死后,成为最强魔王“扩散”之塔莫斯的武器。
“既然你在这里,不就说明…”
“太迟了,塔莫斯!”
禁锢光球“噗”的一声碎掉了,或者说是能量被吸纳得干干净净。艾瑞莎飞速靠近普诺,身上的血红色纹路亮得可怕。她怯生生地看着这一切,身后一个红色的巨大影子开始成型。
“好久不见。”他的力量尚未恢复完全,用虚幻的右手朝普诺挥了挥手。他低头看了看艾瑞莎,俯下身子用手臂将她托起,“没想到,我们的王会是个这么年轻的孩子。”
“是个好孩子。”普诺也在一旁露出微笑。
“那么…就是这个家伙霸占着王座么?”两个声音在同一刻变得冰冷。
“混账…”任卡塞硫斯再怎么自信,古籍上的一切都让他不敢轻举妄动,“这可是和那个‘第四使徒’卡西利亚斯交手过的怪物啊…”
“普诺!”
一道流光从侧方挥向塔莫斯的右手,空中的轨迹充斥着血光。普诺变成了剑,渐渐被普莫斯握实。他望向固有,微微护住左手掌心,“就让我们,久违地大干一场吧!”
“那还用说!”
他们并在一起,仿若天际流光一般在空间内穿梭,直向卡塞硫斯而去。
“该死…”他明白自己的速度避不开这一击,只得疯狂挥舞着双手,“影盾!”
哼。
塔莫斯与普诺的身影在空中侧旋了几个弧度,将剑刃从左腋下猛地挥过王座。
“叮。”
“咔嚓——”
“呕哧——”高傲的影之王被击倒了,没有触碰影盾,没有伤到王盾,斩断的仅仅是居于正中的他一个人。卡塞硫斯低头望着渐渐分离的上下半身,大口咳血,不敢相信地看着右侧渐渐收刀的身影,“该说…不愧是卡西利亚斯的对手么…”
“咚噗——”
他的上半身跌下王座。
11.
从那以后,真的过了好久好久呢…
我又一次跌坐在某个不知名的街道,望着岑寂的天空出神。
那个男人——
“扑哧——”
就在男人想要拐弯的那个瞬间,飞速抽缩的剑刃就那样穿透了他的声带。他迅速跪下,想要回头却做不到,想要惨叫却不可能。他,已经被剥夺了一切申辩的权利。
除了目击自己的死亡。
这么多年,不该明白的事早该明白了。
她、普诺、塔莫斯,不知道在这个世上已经游荡了多久。他们像是被盛世抛弃的孤魂,既无被解脱的余地,也没有可以被打开的镣铐。只是重复,重复着一切。
我们,都被抛弃了啊…
“塔莫斯…”他已经不该被称为影子了,凝实得硬邦邦的肌肉是伸手就摸得到的。他怀着复杂的神情望着我。是的,他明白了,他当然明白,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半小时——”我起身,拍拍身上积落的灰尘,又试图擦去不知多少年前便染在身上的血迹,“不要让我久等”
“是,陛下!”
嘻——
我得不到的话,便毁掉一切好了。
12.
我终归又回到了王座上,遥望着天井洒下的白光,一言不发。
人们给我起了个有趣的绰号——“戮之君”。不分善恶,无论喜怒,只会杀伐一切的暴君。谁又愿意这样呢?谁,又愿意这样呢?
嗯?
我的世界一片冰冷,一片血色。普诺与塔莫斯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朋友。足够了。王并不一定要拥有千军万马,并不是一定要为了众生压抑自己的本性。也许,我不配称王吧?
“普诺!塔莫斯!”
“在…陛下…”
“下个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