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正的话通透祥和,让两人听来都很舒服。他先从宏观讲王国君抓国企改制攻坚,已经基本达到了“连锅底抄”目标。特别是长通市,在柏建林同志全力推动下,已经超额了王国君定下的将国企压缩在20%以下的可喜成果……李树林在主抓西部土地整理方面,成果也很喜人,是上万公顷盐碱地变成了米粮川,为中央力保18亿亩耕地红线不失,做了突出贡献。这些优异成果,都是由于他们带领省委班子成员,团结协作共同取得的。这些成果不但使老百姓受益,也证明了我们班子的团结与坚强有力,而且得到了中央领导的肯定和赞扬。
讲完这些后他笑着说:“今天这个会上,两位主要领导在处理郑文斌个人去留的问题上,有不同意见是很正常的,也说明我们这个班子的民主氛围和谐,有问题、有矛盾都能摆在桌面上,全都能光明正大,不搞小动作。关于在郑文斌去留的问题上,我有个建议想提出来供大家参考。”
他用目光扫一下会场上人,眼睛最后看向了王国君和李树林。
王国君点头示意道:“你接着说。”
“王书记,郑文斌就是个厅级干部。我想他就是有天大的胆,也不敢抵制省委决定。这次对于国企改制的不理解,说点有情绪的话,与他一直在长钢集团工作,产生了国企情结有关系。咱们省加上企事业单位,这个级别的干部有数百人,将他的工作调换一下,矛盾就解决了……”
会场沉默片刻,组织部长说:“我认为吴副省长说的有道理,这个建议可行。”
李树林终于喘了一口气:“你说应该怎么调整?”
组织部长看一眼王国君,见他没有反对意思,接着说:“长通市的柏建林同志,推行王书记‘连锅底抄’决策非常彻底。由他代替郑文斌同志任长钢集团董事长,郑文斌同志调任长通市代市长,比较合适。这样既可以化解矛盾,又可全面彻底推进长钢集团国企改制。 郑文斌同志担任代市长,我们组织部也可适时对其进行考核,如果他真有问题,在年终换届选举时,再撤换掉也不迟。”
王国君心想,吴正说得对,一个厅级干部,跟他置气犯不上。柏建林把长通市的国企,该卖的、不该卖的几乎全卖光了,量他一个代市长,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只要能把长钢集团这块肥肉吃到嘴,那才是真实惠。这么做自己也算找到宽宏大量的台阶,能顺坡下来。
“李省长,我看这个事还是由你来定吧。”这么说的他展示出一张很谦虚的笑脸。
李树林似乎没有王国君的肚量,更不会展示谦虚笑脸:“还是由组织部定吧,只要是按照程序来的事,我都不会有意见。”
内斗真是耗时又耗力,到散会时已经是晚上9点了。在会上一言未发的谢延安暗自叹气,现在的事真是越来越难办。有多少事都是这么又费精力,又熬心血耗在内斗上了。他已经没有时间回家吃饭了,马上赶到市公安局。王海峰、毛志远、唐彪等人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他看看表,见时间还不算晚:“都布置好了吧?”
“都布置好了。先期进去摸底的侦查员,已经到达指定岗位。前去查封的武装干警马上就出发。谢书记,你要不要对他们讲话?”毛志远征求他的意见说。
“不用了,你告诉他们,要稳准狠捣毁这两个黄赌毒的窝点。取证工作一定要严格细致,绝不能让他们把账本毁了。大家出发后,赶紧给我弄点吃的。今天晚上,搞到什么时候不一定,我得先吃饱了再说。”
搞这次《飓风暴怒》活动,是王海峰从美国回来,与毛志远、唐彪共同议定的。主要针对目标,就是迟强名下的阿诗玛活力城,和范伟经营的那个KTV龙源大酒店。表面是清查整顿社会治安,实质是为了查获贾云龙等人侵吞国有资产证据,以及牛草沟案、夏小荷案做前期搜集证据工作。所以请谢延安到公安局坐镇指挥,是王海峰悟透了林墨雨对他那些苦口婆心的提醒。把名之所在,与人同分;利之所在,与人同享,坦然于心实践在具体言行中。同时也意识到,遇有不寻常突发情况,两个人总比一个人的主意多,事会办得更圆满完善……
这几天阿诗玛活力城总经理助理韩慧的眼皮就乱跳,与迟强在巴黎分手后,他只是在接到出兑活力城尾款时回过一个电话,此后就再无消息了。联想到迟强在巴黎与她分手前缠绵时,那种难舍难分反常情景,她隐隐约约觉得迟强是不是真去了莫斯科都没有准,很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新老板是王国君从南方带过来的民营企业家,对她很青睐,还给她介绍了交通厅副厅长、兼省高速公路管理局局长当靠山,两人经常在她办公室里幽会。
今天晚上两人吃饱喝足回到她办公室里屋,临上床前她说:“老公,我看你还是给我买个房子吧,在这里总觉得没有家温馨,还不安全。这几天我的眼皮总是乱跳……”
那男人嘿嘿一笑:“你眼皮跳是喜事临门,只要我眼皮不跳,那就万事大吉。告诉你实话吧,这个脑袋大脖子粗的老板,比迟强后台还硬,是一跺脚全省都得乱晃的‘国君’。来吧,咱们先舒服舒服再说……”
夜里11点刚过,唐彪带队搜查的龙源大酒店那边,捷报就传过来了。上至范伟下至他的保镖,以及100多名涉及黄赌毒犯罪嫌疑人全部落网,已经被押到市局第二看守所连夜突审。
但阿诗玛活力城那边却一直没有消息。两人虽急,却知道不该打电话询问。直到12点多了,毛志远的电话才打过来,先汇报说抓到一条大鱼,然后又讲了两个小插曲。原来那个交通厅的副厅长,以为是派出所例行检查,在警察冲进韩慧办公室后,恼羞成怒打了警察一个嘴巴,武警战士马上将他制服。他被戴上手铐,仍骂不绝口,乱踢乱咬。直到被带到毛志远面前,才一脸惊慌连连道歉说:“对不起,毛局长。误会、误会,纯是误会……”
那个被打的警察吐口吐沫说:“什么误会,我们进屋时,他裤子都没穿上呢,那个女的也是光溜溜的躲在毛巾被下边。他还打我一个嘴巴,骂我是王八蛋,大家都看到了。”
毛志远笑笑说:“先把栾厅长的手铐打开。栾厅长,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看看他们都在这看着呢,我要是不把你带回去,在谢书记那也交代不了啊。”
“什么,谢书记也在?”
“这次重点搜捕行动,有个代号叫《飓风暴怒》,谢书记和王市长,现在都在市局坐镇指挥呢。”
听他这么说,那个副厅长脸都白里泛青了:“毛局长,这么的,你别让我与那些人在一起,派人把我带到市局去,我亲自向谢书记和王市长解释好吗?”
见毛志远看看那个被打的警察,他赶紧双手合十对那个警察说:“小兄弟实在对不起,真是误会,你放心,我一定给你补偿的。”
那个警察把脸一背,根本就不看他。毛志远略显无奈的撇撇嘴:“这么的吧,我给谢书记打个电话,听听他怎么说。”
电话打通后,谢延安说略微犹豫片刻说:“我不见他,把他放了吧。你告诉那个警察,这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庙的事,他那一个嘴巴不会白挨的。”
那个姓栾的副厅长像耗子一样跑掉后,一辆兰博基尼车箭一样的冲到了阿斯玛活力城楼门口,从车里出来一个脑袋大脖子粗的家伙。他见毛志远肩上挂警监肩章,快步走到他的跟前,用南方话说:“这位长官,你们王国君书记在招我们过来的时候,说得清清楚楚。在你们省投资,他会全力帮扶我们这些民营企业家,就是有违法行为,能不查的就不查;能不抓的就不抓;能不判的就不判。谁要与我们这些企业家过不去,他就与谁过不去。你可得想好了。”
没等毛志远说话,他身边负责扫黄打黑的六处处长厉声喝道:“你是谁?竟敢如此嚣张对我们局长说话。”
“我是这个活力城的老板,你们这么做要考虑后果的。”
“什么?你是老板?老板不是迟强吗?”毛志远惊讶问道。
那家伙骄傲的眉毛一挑:“迟强两个月前就把这个活力城兑给我了。我现在是这的老板。”
毛志远看看眼前这个有恃无恐的家伙,心想王国君带过来这些家伙都是什么东西?除了割韭菜就是搞黄赌毒,还这么嚣张,简直是想君临共产党的天下。一个臭土财主有什么可了不起的,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那好,我们正愁抓不到迟强,既然你是老板,那就跟我们走一趟吧。”说完他向六处处长点点头,转身走了。
“你们想干啥?我要向王国君书记告你们。”那家伙一边乱叫,一边还拿出手机要打电话。
六处处长一撇嘴,两个警察伸手夺过他的电话,戴上手铐把他塞到警车里……
几个人再碰头时候,谢延安很沉痛的说;“你们都看到了吧,从普通干部熬到副厅级,至少得二十几年。就因为裤腰带系不紧,就有一个高级领导干部变成废品了,转眼之间的事。这话对你们说,虽然没有用,但也是个沉痛教训。咱们党多年培养他的心血全都白费了。不说这些了,你们对迟强在两个月前就把活力城兑出去这件事,怎么看?”
虽然知道谢延安这些话没有特指自己,王海峰还是忍不住心头乱蹦。无论是谁,丑闻一出,都是转眼之间事啊!林墨雨叮嘱自己,即便对王国君那个利益集团都不能硬碰,甚至适当做些妥协,就是怕在政坛上树立死敌,两人那点感情上的事被别人盯住,麻烦就大了。看来还真得处处谨慎,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此时的唐彪更不舒服,他想到了段福胜留给他的那封只有两句话的信,心中更是内疚。这个家伙还是棋高自己一招,从迟强早有预谋就将活力城兑出去这件事看,不仅仅是段福胜,迟群和田老二也都是老狐狸。他们能不留痕迹跑掉,再想抓到肯定得相当难了。
“谢书记、王市长,真是对不起。我辜负了你们的重托,一直认为迟强不可能扔下几个亿的活力城跑路,没有想到他会暗中把活力城兑出去。现在说啥都晚了,但请你们放心,这辈子就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这几个家伙抓回来,让他们接受人民的审判。”
谢延安摆摆手:“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你已经尽力了。主要原因是咱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而且是这么多年一直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早就想好了退路。虽然他们跑得很顺当,但雁过还留声呢,何况是大活人。咱们不要因为这点挫折受干扰,大家看看下一步还该怎么办。”
“我与唐副局长已经商量好了,下一步我主持对抓到的这些嫌疑人的突审工作。尽最大努力找到这几个案子的突破口,特别是对那个范伟,明确告诉他如果坦白,揭发贾云龙、迟强侵吞国有资产的行为,是立功表现,可以从宽处理。如果拒不交代,仅凭他开那个黄赌毒俱全的龙源大酒店,就得罚他倾家荡产,坐牢也得把牢底坐穿。唐副局长要马上搜查田老二的办公室,看看还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然后请一支勘探队,寻找被封掉的2号矿井。待案件线索清晰后,发通缉令,缉拿迟群、段福胜等人……”说完他看看谢延安和王海峰。
两人交换一下眼色,谢延安说:“好,我们没有意见,就按你们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