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主楼那边还有两条“毒蛇”正在伺机而动,于是我决定,例假期间就留在沫苑不出门了。
只是要说到我的生理痛,还真是痛一次就会“思念”一次优爱。
因为这是在我十二年那年的冬天,她亲手给我落下的病根。
那是又一次陪她逛街、给她充当搬运工之后,她发现我弄丢了她的一双新鞋子,一怒之下对我实施惩罚的结果。
安城的冬天,虽说没有北方这么寒冷,但室外的水面也依然会结有薄冰。
她觉得应该让我长长记性,于是就让佣人扒掉了我的羽绒服,然后她自己动手将我推下了池塘。
因为即便不受重视,我也还是优家千金,佣人们不敢对我行凶,她当然就只能自己上了。
接着,她又非常有创意地“建议”我在水里多泡一泡,以便于能更好地保持头脑的清醒和冷静。
为此,她还特意命令佣人看着我,不泡够三个小时就不许我上岸。
优宅后花园的那个锦锂池,水倒是不深,但也足够浸没到我的腰部了。
不过,挨冷受冻倒还在其次,关键是那天好巧不巧地赶上了我的例假初潮。
寒气在特殊时期侵入身体的结果,就是让我不但在当晚突发急烧到差点休克,还从此患上了严重的痛经。
虽说外婆后来带着我看了不少中医,也服用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苦汤药,但情况却并没有得到显著的好转。
以至于到现在,每个月的那几天,我都仍然需要去地狱里走上那么一遭。
所幸柳眉和乔羽生送给我的食物,足够我维持一个来月的,不去主楼做饭,也不用担心会饿死自己。
但贺管家回来后,不忍心看我顿顿吃零食和方便面充饥,就跑来劝过我几次,只是都被我找借口婉转地拒绝了。
我是不好意思实言相告,却没想到让老人家误会了,以为我是怕了单悦和裴嘉丽,这才躲着不见人的。
于是他就又絮絮叨叨地劝了我好半天,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都是觉得我有些小题大做了。
在他看来,裴嘉丽还是个孩子,而单悦再怎么得裴嘉丽的信任,也只是个外人而已。
每月领着与自己的贡献丝毫不成比的高薪,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难道她还敢在裴家兴风作浪不成?
更何况,裴嘉丽开学后,只有周末才会回裴园,平时都住在市中心的公寓里,而单悦作为她的保姆,自然是要陪着她的。
这一次也不过是裴嘉丽号称感冒,这才回来多住了几天罢了。
归纳一下老人家的中心思想,就是哪怕裴玉珩不在,只要有他这个老管家坐镇裴园,我就不必害怕任何人的欺负。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单悦对裴玉珩的心思,总是遮遮掩掩欲说还休的,但别人或许不知道,他这个人老成精的,又怎么可能会看不透呢?
而裴玉珩对我的意图,恐怕他比我这个当事人都还要清楚,所以我与单悦之间,注定了是无法共存的关系。
但我这边势单力孤,她那边却有裴嘉丽这个帮手兼保护伞在握,还有裴玉珩的偏心做加持。
我的劣势都已经肉眼可见地杵到谷底去了,可惜贺管家却还在不以为然。
他没把单悦这个人当一回事,自然也不会把我跟她的矛盾、以及她的宅斗力和资源优势当一回事了。
所以他才会这么一个劲地劝我不必理会单悦,更无须介意对方的存在。
老人家的天真和马虎,让我有些哭笑不得。
还有,他怎么敢肯定,人家裴玉珩跟单悦之间就不是两情相悦呢?
据说这世上大部分的男人,是把爱和性分开来看待的,喜欢一个女人与想跟另一个女人上床之间,他们认为并不冲突。
更何况,我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又有什么资格去介意谁该在、谁不该在呢?
只是贺管家的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我也就只能把自己不出门的主要且根本原因告诉了他。
裴玉珩不在和我不想吃眼前亏,只是次要且附加原因。
然后眼看着他在表情呆滞了那么几秒钟后,讪讪地笑着走了。
不过,老人家的那些话倒也不是空穴来风,因为这些天裴园里最热门的话题,正是我上次受伤事件的起因。
目前被普遍认可的说法,是单悦当时因为太过于担心裴嘉丽,这才会在行为上有些过激和失控的。
这个说法,不仅掩盖了她的真实动机,而且还提纯、美化和升华了她那个所谓的出发点——怕孩子肚子饿!
这还是我前几天无意中听到佣人们聊天才得知的,可见在我这里是无稽之谈的说法,在别人那里的可信度却是蛮高的。
毕竟……“母女情深”嘛!
而单悦最后自己摔倒却诬陷我的那一部分,就像水蒸气一样的消失不见了。
但我扇了她两个耳光的情节,却不仅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还因此直接影响到了事件的定性。
总之事发后,单悦的形象非但没有半点折损,反倒被顺势拔高到了一米八,而且还是亮闪闪放光芒的那种……
在这样的众口铄金之下,我的伤,也就算是活该白受了!
对于闲话,向来都是听到的人,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而传播的人,自然也只会传播对自己有利的。
我倒是可以理解这种现象,只是这件事,也让我不得不直面了一个现实。
那就是,有人帮单悦做了善后,而能做到如今这种彻底扭转局面的程度,除了裴玉珩,根本不需要另作他想。
他明明已经知道了真相,却还在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地维护着单悦,这不是喜欢人家,还能是什么呢?
看来我不对他抱有期望,果然是明智的。
也幸亏有那当机立断的两巴掌,不然我现在非得活活的憋屈死不可!
甩了甩脑袋,我把这些七零八碎的想法统统扔到了一边,熟练地支起画板、调好颜料,然后开始调动想象力来作画。
这是我窝在沫苑不出门的几天里,除了抱着热水袋在窗口晒太阳以外,唯一的消遣。
身处于这么一个乏善可陈的环境之中,找不到写生的素材,不凭借天马行空的幻想,我还能怎么办呢?
“哎呦,沫沫你画得可真好看!”贺管家夸赞的声音突然从我的身后传来,“原来我们沫沫还是个小画家呢!”
我抿了抿嘴唇,稍微克制了一下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
老人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我作画了,但他偏偏每次都要表现出惊喜来,也真是难为他了。
“贺爷爷,您找我有事么?”我扭头看着他,直截了当地扯开了话题。
到底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再被当成孩子来夸奖,我怎么都会有些不好意思的。
不过,我的问题似乎正中了老人家的下怀,只见他当即眉开眼笑地点着头说道:
“我就说,我们沫沫可聪明可聪明了吧?贺爷爷这回还真是来找你帮忙的!”
我自动忽略了他前面的那句话,把重点放在了‘帮忙’这两个字上,“需要我做什么,您尽管说!”
我的爽快,让贺管家脸上的笑容又放大了几分,但他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看来事情有些复杂,他这是要准备跟我详谈了。
于是我乖觉地放下手中的画笔,转过身去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来。
贺管家依然是笑容可掬地看着我,却是在沉吟了片刻后才开口道:“沫沫,你知道这个裴园的来历么?”
我摇了摇头,心道,只要媒体上没有报道过的事,我上哪儿知道去?
裴玉珩走的是高冷寡言路线,哪怕天天跟在他的身边,这两个月里他对我说过的话,加起来也没有第一天多。
也就是他告诉我,优成岳把我抵押给他的事,以及我跟他之间进行了一场非常不成功的谈判的那天。
之后他如果能用一个字来表达自己的意思,就绝对不用两个字。
这样的“锯嘴葫芦”会给我讲故事听么?
同样话少的阿光也不可能告诉我什么,而其他的保镖给我的观感并不好,我躲他们还来不及呢!
至于主楼的佣人们,则又都像是不敢靠近我似的,也就更别提陪我聊天了。
裴园里唯一喜欢跟我说话的人,大概也就只有眼前这个整天都在忙忙叨叨的老人家了。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心中所想,贺管家的语气里不免带出了一些心疼,但又有些无奈道:
“说起来也是难为你了,我们少爷从小就不爱说话,你跟他在一起一定感觉很闷吧?
不过他的心地还是很善良的,等你们相处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
他果然是向着裴玉珩的,这种时候都还不忘帮那个变态的抠货刷一波好感。
于是我撇了撇嘴,对他的话表示不置可否。
贺管家倒也不需要我回应什么,说是要告诉我裴园的来历,却自顾自地开始讲起了裴家那些鲜为人知的旧事来。
说实话,我其实挺意外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但并不妨碍我安静且认真地听下去……
原来,裴家的祖上几乎世代为官,在丰城及周边地区,也曾是声名显赫的家族之一。
到了裴玉珩爷爷的那一代,由于时代的特殊性,他褪去富贵、洗尽铅华,成为了一名心向祖国建设大业的工人。
等裴玉珩的父亲裴琛成年后,他的想法倒是与优成岳的不谋而合,二人都选择了把握时机下海经商,以此来重振家业。
裴园所在的这块地皮,正是裴琛赚到第一桶金时买下的。
虽说占地面积极广,但因为四面环山、位置偏僻,已经属于丰城的远郊了,所以当时的卖价并不高。
即便后来修建了穿山隧道和高速公路,但从这里开车去市中心,不堵车也还是需要一个多小时。
裴琛买下这块地皮后,马上就开始大兴土木,建造起了裴园。
当然,这里的环境再好,也只能做为一家人出城度假时的落脚地,而不能是常住的居所。
毕竟离学校太远,孩子们上学来回不方便。
不过虽说不常来,但他还是将裴园修建得极为富丽堂皇,远不是现在这种建筑老旧、庭院荒弃的样子。
裴琛自身的能力不弱、对市场的敏感度也够,他在以房地产起家后,也曾把公司做到了横跨多个领域的规模。
然而正是因为成功得太过轻易,这才造成了他的自我膨胀和盲目激进。
在一次投资的重大失利后,他几乎赔上了过半的身家。
可惜他并没有及时收手,反倒在赌徒心理的驱使下,借了高利贷去试图翻本。
结果可想而知,他不仅清算了公司、抵押了全部资产,还欠下了巨额的外债。
裴园也是在那一次危机中被拍卖出去的,买下的人并没有好好修缮维护它来自住,而是用来堆放木料和石材了。
因为人家看中的,本来就是它面积够大、地段也够偏,加上价格又便宜,那么当个露天仓库和加工厂来用,自然是再合适不过的。
所以园子里能拆的也就都拆了,只留下现在的主楼给工人做宿舍用。
沫苑是后来裴玉珩重新买下这里后才建造起来的,而父子二人的品味截然不同,这也是沫苑与主楼之间风格迥异的原因之所在。
裴琛欠债后无力偿还,不得不逃去国外躲债,他的妻子李云珍怕外面的诱惑太多,实在放心不下就也跟着走了。
离开前,她把自己七岁的大女儿留在了丰城的奶奶家,却将年仅三岁的小儿子、也就是裴玉珩送到了远在安城乡下的娘家。
她的出发点是为了保护儿子,怕那些追讨高利贷的人会对儿子不利,但好像并不怎么担心大女儿和婆家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