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北市中心医院
只见一个大个子连哭带背着一个满脸血污、奄奄一息的伤者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后面跟着两个慌慌张张泣不成声的妇女。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闪出一条通道。
“太残忍了,怎么会搞成这样,这真是糟糕透了。”
那个布格莱尔一边帮着接伤员一边嘟囔着:
“我的爱好就是心脑病症,这个人就交给我来救护吧,谁来给我达把手?”
站在他身后的孙芬碧毫不犹豫应道:
“我来,我来帮助您。”
“太好了,你把他的脑袋扶住,这个家伙还很沉。”
英国专家一边说着一边把伤员抱起来向急救室快步如飞地走去。
楼道里的伤员家属都自觉地按照医院的安排退到了楼下的大厅内。
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圪蹴在柱子脚下面对着满头白发的老伴平静地说:
“多少年经营的小店没有了,儿子被人踩成这样。
——要碰就快点碰吧,都碰死算了。
——活着也是遭罪。”
老太婆也呆呆地瞅着地面面无表情地道:
“碰吧,把地球碰碎了就一切都了了。快点碰吧,像这样活着也没啥意思了。”
许久,孙芬碧从手术室里跑出来径直朝卫生间奔去。
她把头埋进洗脸池里,胃部一阵一阵的抽搐使她禁不住欲吐不能。
她本来不是外科医生,生平以来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的血。
特别是刚才处理的那个中年妇女,血淋淋的肉都翻到外面,让她感到阵阵恶心。
她把水龙头开到最大,直接偏转头让凉丝丝的冷水冲涮口腔,以抑制胃部神经的不适。
不知过了多久才无力地慢慢抬起头来。
从镜子里看到了一个陌生的自己,一个惨兮兮的自己,一张失去血色的脸,一头乱糟糟的头发。
水珠顺着鼻梁从鼻尖滚落下来一点一点滴入脸池。
她感到托着洗脸池的双腕在软软地发颤。
这是她第一次亲身面对面参加救治这么多的肉丝丝血淋淋的伤员。
他们痛苦的呻吟、昏迷不醒的面孔不断在她眼前浮现。
她定了定神掏出小手绢擦了擦脸深深地吸了两口气。
陨星也许不会相撞,也许是“谣言”,或许是杞人忧天?
她听一个同学说公安总局为此专门把便函向各个单位下发。
可这些谣言又是出自哪里呢?
怎么会横空出世呢?
她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随后又轻轻摇摇头苦笑了一下。
管他呢,世上人多了去了,碰不碰由天吧。
接着她拔打了家中的座机微秘,微秘还真的一打就痛。
接微秘的是儿子洋洋:“谁呀?”
孙芬碧听到是儿子的声音显得异常温柔,还带着丝许紧张:
“儿子,是我,是妈妈。听出来了吗?”
这一天以来他拔打过无数次的电话,没有一次是接通的。
当他看到儿子的虚拟成像别说心中有多么地激动
王 洋洋说话总是慢吞吞的:
“妈妈,姥姥刚才给你打微秘了,你怎么不接呀。”
此时此刻孙芬碧似乎感觉到自己与家和孩子相隔天涯,孩子咬字清晰慢悠悠的童声是那样揪着她的心:
“妈妈这不是正在开会吗?姥姥给妈妈打微秘有什么事呀?”
每当她看到别人母子在一起又说又笑,孩子向他母亲撒娇的的时候,她就不由地会在心底涌上一股浓浓的酸楚。
孩子现在都已经上了幼儿园。
别人家那种和父母在一起的天伦之乐,她这些年何曾有过?何时能有?
虽然说,姥姥姥爷待孩子如掌声明珠,但那又怎能和在父母身边一样呢?
如果真要是地球被行星撞了,自己生死其实无所谓。
她有太多太多的亲人难以割舍。
洋洋就是第一个。
生下孩子不久就撇下孩子去了北京,还没有尽到哪怕一点点为人之母的应尽本分,太愧对孩子了。
愧对的人何止仅仅是孩子呢?
还有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他们把姐弟俩个好不容易拉扯大,现在还要再尽心尽力地抚养洋洋,还要时时在牵挂她这个漂泊不孝的女儿。
还有弟弟,他也许现在已经归队了吧……
洋洋在微秘里好奇地:
“姥姥不高兴了。
她给姥爷打微秘,姥爷不接,给妈妈打微秘,妈妈也不接。
妈妈,你觉得地球真的会被撞吗?”
孙芬碧强装笑了一下:
“孩子,你是听谁说的?不会的。
——你今天到幼儿园上学了吗?”
“妈妈,今天下午幼儿园放假了。
我今天上午在幼儿园上学听小朋友们说,地球碰了,所有人都要死去。
他们这样说,有老师也这样说。
可姥姥说是有人造的谣言。”
孙芬碧趁机说:
“是的,姥姥说得对,那些说法都是谣言,咱别信它啊。”
“姥姥不让我出去玩。
妈妈,我想让你带着出去玩。
小朋友说有一家游乐园有好多好多好玩的,你能带我去吗?”
“洋洋,听姥姥的话,别出去啊。
妈妈有时间就回去带洋洋到处玩。
洋洋最乖最听话。”
洋洋在微秘里带着哭音:
“妈妈,我想你,你今天回来吗?”
听到孩子不高兴的声音,孙芬碧的心就像被拧了一把:
“洋洋,——妈妈——有时间——就回去陪你——好吗?”
她的热泪盈满了眼眶。
她的喉咙就像被什么东西卡在那里。
她强咽着不知道如何来承诺孩子安慰孩子。
这时她在卫生间里似乎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骚动不安的叫嚷声。
“洋洋,先就这样了啊,妈妈这里还有事。”
说到这里,她好象又想起什么:
“洋洋,一定要听姥姥的话,呆在家中别出去啊,外面有好多好多坏人------”
“妈妈,我想你。”
“妈妈也想洋洋,有时间妈妈就回去看洋洋啊。”
“妈妈——”
王洋洋的声音被一阵吵闹声淹没。
一群人闹哄哄地在楼道里大喊大叫。
见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护士哭哭啼啼地跑进来。
孙碧芬连忙问:
“怎么回事?”
那个女护士只管在那里又洗又哭,好象是受了多大委屈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