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吃力地看着阿照,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昏暗的光线,足以让阿照看清今夏脸庞,只见她面色苍白如纸,隐约浑身抖动,整个人如同秋风中树叶,风大些,兴许都会消失在天地间。
毫无防备的,他脑海中浮现出当日在红叶山,自己追赶他夫妇二人的情景——
今夏口吐鲜血……
“她,她这是怎么了?”
陆绎红着眼睛说道:“她中毒了,不妨实话告诉你,今夏原本就身患重病。”
想到此处,阿照心中一紧,赶紧走过来,体贴地将棉被盖在她肩上:“你,你生病了?”
“谢谢。”今夏裹了裹棉被,往角落靠了靠,喃喃自语,“好累啊……”
阿照看着她,倏地心中一堵,扭头望向别处。他一向冷情冷心,更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可当整日笑意盈盈的今夏,表现出女子天生的柔弱之时,心中竟不忍直视,自己深爱的姑娘,如此无助,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片刻之后,今夏面庞逐渐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浑身抖动的愈发严重了。
阿照伸手轻抚她额际,这才发现滚烫,惊道:“袁今夏,袁今夏,你定是患上风寒了,快醒醒。”
今夜奇寒,天地万物恍如都被冻住了一般。
今夏自从被抓来草原,每日吃不饱、穿不暖,夜夜担惊受怕,就算铁打的身子也熬坏了,何况她只是个生完孩子都没坐月子的少妇。
“好冷啊。”今夏强打精神,推开阿照,有气无力地说道,“小爷警告你,莫要趁机动手动脚,毁我清白,当心他日小爷将你碎尸万段。”
阿照没好气地瞪着她:“夏爷,我要真想把你怎么样?会等到今日吗?你还是闭嘴,省些力气吧!”说完他起身走向门口。
今夏看着阿照背影,自嘲地笑了笑,心道:原来这厮也是小爷的金甲神佛,这几日,倘若没有他,我这条小命绝对难以自保!
头越来越疼,也愈发沉重,今夏闭目,再次沉沉睡去。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袁今夏,你醒醒,喝些热粥,发发汗,兴许能痊愈。”阿照的声音忽远忽近,却夹带着关心和担忧。
嗅到米粥的香气,今夏顿觉有了希望,吃力地睁开眼睛,正巧对上阿照一双丹凤眼。她这才发现自己靠在他肩头……
男女授受不亲。
想到此,今夏拼尽全力坐直身子,接过瓷碗,仰头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阿照心里又是失落又是矛盾:倘若事情再无结果,三九严寒天,缺衣少食,只是恶劣的环境,都会让她身子骨吃不消。要不,我想个法子,送她回陆绎身边去?不行,那样的话,我就彻底背叛义父了,会万箭穿心的,不行,不行……
今夏喝完粥,将瓷碗放在地上,再次裹了裹棉被,蜷缩着身子……阿照真恨不得将她搂在怀里,助其驱寒,可是不行……
突然,阿照脑海中灵光一闪,轻吹口哨,过了一会儿,门毡外窜进来一只毛茸茸的狼——大灰。
大灰比一般狼都要高大,此时正值寒冬,狼身上毛发浓密,如同一床厚厚的棉被。
阿照轻轻抚摸大灰头顶,低声道:“大灰,天地间,你最知我心事,赶紧帮她驱寒,有劳了。”
大灰甩甩拖地的狼尾,一溜烟来到今夏身边,直接靠在她背后,为她驱寒……
蒙古包外不远处,两道黑影愈来愈近……
趁着夜色,陆绎、谢霄皆穿夜行衣,口鼻被遮住,只露出眼睛。两人躲在一篝火处,火焰燃烧的声音,几乎完全盖住了他俩脚步声。
过了一会儿,有个蒙古兵搓着手从帐篷里跑出来,兴许是想方便一下,在经过陆绎身边时,大人瞅准时机闪电般出手擒住他……
阴暗的角落,谢霄手中闪着诡异光芒的匕首架在蒙古兵脖颈上,陆绎压低声音:“说,阿飞在哪儿?”
蒙古兵刚刚还觉得寒风如刀割,此刻却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指着不远处扯立克王帐旁的蒙古包说道:“阿飞……阿飞将军就住在里面,听……听说他生病了……”
没等他把话说完,陆绎抬手打晕了他。
谢霄、陆绎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躲过巡逻的蒙古兵,短短距离,他俩硬是用了约一刻钟,才悄无声息地进了“阿飞”的蒙古包。
下一刻,一把长剑直接对准他二人,从眼神中,陆绎一眼看出正是扮作阿飞的岑福。
“大人。”岑福低声惊呼,又望向谢霄,“你二人怎会来此?”
陆绎瞥了眼门毡,环顾一周后,急忙问道:“今夏和阿舍都还好吗?”
岑福面露自责:“夫人一切安好,属下暗中观察,阿照挺照顾夫人的;可阿舍不知被关押在何处,应该无性命之忧?属下办事不利,请大人责罚。”
陆绎挥挥手,示意岑福莫要多此一举。
一旁的圆圆暗自撇撇嘴,满眼嘲讽。
角落里,一盏羊油灯散发出微弱的火光,如同在无声叹息一般。
陆绎思虑片刻,斩钉截铁般说道:“岑福,你带路,我与谢霄去会会扯立寒。”
“陆大人的意思是,我俩进去,岑校尉在外把风。”谢霄扯下蒙面黑布,似笑非笑地说道,“我没说错吧!”
“难得谢少帮主聪明一次,岑福,带路。”陆绎眼中散发出嗜血般的阴寒。
今夜星星极少,都不知溜去哪里了!厚厚的云层压下来,狂风呼啸,点点雪花飘落下来。
除夕将至,塞外却是此等萧索景象,难以让人与温馨的举家合欢之日想在一起。
凛冽的寒风中,“阿飞”走出蒙古包,手捂伤口,步履蹒跚地往扯立寒住所走去。
“下雪了。”
“是啊!今夜奇寒无比,老子从没遇到过如此寒冷的天气。”
“再这样下去,我老婆孩子可能都要冻死了……”
……
几个巡逻的蒙古兵你一言我一语,小声议论,却句句透着埋怨和不满。
谁都没留意,“阿飞”身后那两道如飞燕般的黑影。
绕偏僻之路,“阿飞”行至扯立寒王帐旁,故意咳嗽几声,扶着一根旗杆喘息……此处位置极偏僻,鲜少有人经过。
天愈来愈暗,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岑福凭借与陆绎的默契,一挥手,大人瞬间明白,他所指的是蒙古包的窗毡,姑且称之为窗户吧!
谢霄施展轻功,几乎脚不着地地飞了过去,从靴子里掏出匕首,利落地割下窗毡,双足点地,率先进了王帐。
陆绎冲岑福使个眼色后,也紧跟着飞身进去。
这时候,王帐中传出一声粗狂惊叫:“何人敢闯本将王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