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务本担心元务真的安全,心中倒是对那粮草不怎么担心,反正黎阳仓里最不缺的就是粮食,就算丢了那上千辆大车的粮草也没什么心疼的。
可如果元务真出了什么事,他没办法和弟媳交待。
匆忙点齐了三万人马,元务本披挂了铠甲骑上战马,急匆匆率军出了城门。
据那回来报信的说送粮的队伍才出城不到二十里就被截住,可见那伙土匪胆子有多大。
他出城之前那送信的人已经醒了过来,元务本详细询问了一下,得知那些匪徒打的确实是大野泽刘金称的旗号,不过人马并不多,也就是六七千人左右。
如果不是元务真轻敌冒进中了埋伏,土匪也不能抢得走粮草。
元务本心中对族弟埋怨了几句,心说出城之前我还交待过,让你小心谨慎,怎么一转头就忘到了九霄云外?
才出城二十里就遇到了乱匪,你只需结阵守护粮草,然后派人回来求救兵能有这么麻烦?
好歹也是领兵送过两次粮草的将军了,做事还这么鲁莽!
埋怨归埋怨,他却不能不急着去救。
幸好距离并不远,二十里外上万人混战,转过那片林子就能看到了。
在黎阳城南不远处就是一座大山,这山并不太高,看起来山势缓缓起伏着就好像几个大馒头一样。
但山中林子很密,估计着那些土匪正是看中了这里的地形。
在山腰的一片突出来的地方,沈宁似笑非笑的看着下面的战团。
“黎阳城里的士兵战力确实不怎么样!”
辽杀狼笑了笑道:“如果不是想把元务本引出来,只怕这会儿那上千车的粮草咱们已经抢到手了。”
沈宁意气风发的摆了摆手道:“暂时的忍耐是为了以后大踏步的前进!”
大家都在兴奋的摩拳擦掌,准备着等元务本的援军来救送粮的队伍时大干一场。
这并不是沈宁原来制定的计划,而是临时改动的。
昨天下午潜入进黎阳城里的通闻密探送回来消息,说今天将会有一批粮草起运出城。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沈宁和秦若薇异口同声说了一句:“好机会!”
沈宁虽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秦若薇能放弃她在幽州在塞北的所有东西毅然南下。
但秦若薇出征前的一句话,其实已经很直接明了的点出了她这次来的目的。
简单来说,秦若薇就是来投资的。
天下大乱,就算她是名闻天下的秦大家,就算她赠予幽州景守信大笔的钱粮,就算她和呼乞那去鹰之间有着什么协议。
但不可否认的是,当这种协议涉及到争霸天下这四个字的时候,都会变得一文不值。
几乎眼睛亮一点的人都看得出来,大周这个庞然大物即将崩塌。
从兴业六年开始到兴业九年,各地的义军已经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数不胜数。
虽然每一支义军论个体的力量来说不足以撼动大周的根基。
可这么多人造反,就好像一窝一窝的蚂蚁一样,只要蚂蚁不断的啃食大周这头巨象,总能把这头巨象啃倒的那一天。
在这个大前提下,景守信应允给秦若薇的事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因为景守信本身,就已经生出了逐鹿天下之心。
看到了大周已经腐朽不堪的呼乞那去鹰,也没理由再去帮秦若薇在北方建立一个新的政权。
因为大周要垮了,狼厥人同样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本来秦若薇心中一直残存着那个人的影子,她想帮他在大周的北方割据出一块地方来,建立一个国家。
而这件事,本来对景守信来说还是对狼厥人来说都有益处。
狼厥人可以帮助秦若薇,因为这样就等于狼厥人在南方多了一个属国,以后进击大周相当于多了一块跳板。
而对景守信来说,只要秦若薇选择的地方不在涿郡那就和他没有直接冲突,他反而能因为这件事而不断的和朝廷要好处。
如果北方真的出现一个割据一方的小国,大周是肯定不能容忍的。
景守信是边军大将,他需要战争来扩充自己的实力。
可是,当大周的天下都不用别人来挖掘根基,自己就已经摇摇欲坠的时候。
秦若薇和景守信,和呼乞那去鹰之间的协议都变得毫无意义。
而在大周的天下大乱之初,秦若薇就已经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
沈宁也不知道秦若薇离开幽州之后去了黒野人的草场,与苏合格根之间有过一次长谈。
就因为这次长谈,让秦若薇彻底死了心。
所以,一个女人,一个不打算平平淡淡活下去的女人,她必须再次做出选择。
于是,她千里迢迢的从塞北到燕山再到大野泽。
毫无疑问的是,这个时候的秦若薇,找到沈宁仅仅是如她所说,当她舍弃了所有东西的时候,她必然要再拿起什么东西。
为了她自己,也间接的为了沈宁。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用她自己的付出,换自己一个将来一个安稳康宁。
所以,她选择了沈宁。
可以说,这个时候她和沈宁之间虽然有一些小小的言语上的暧昧,但绝无其他牵扯。
而有时候,这种简单利益下的关系,反而更牢固。
“来了!”
站在山石上的沈宁举目远眺,元务本亲自率领的三万人马一出城他就看了个清清楚楚。
“派人下山告诉骆毅,让他的洪水营动一动。”
“攻势猛一些拿下那护粮兵的将领,然后做出准备撤离的样子,让雄阔海的厚土营别急着动。”
“等元务本的援兵到了之后从侧翼猛攻,把元务本的援兵从中间砍断!”
“喏!”
两个亲兵立刻转身下山去通知骆毅和雄阔海。
“辽杀狼!”
沈宁将头盔戴在头上,挥了挥手道:“咱们走,去抄元务本的后路!”
“喏!”
辽杀狼应了一声,随即跟着沈宁大步往山下走去。
在山下的密林中,锐金营的轻骑已经整装待发。
秦若薇看着沈宁的背影,看着他指挥队伍时候那种淡然而自信的风采,眸子里闪过一种异样的神彩。
“秦大家,你就在山上观战吧。”
沈宁忽然回身说了一句。
秦若薇点了点头,微笑不语。
沈宁又对下意识跟在自己身边的乌溪其格道:“你也不要下山去了,跟师父就在这里给我观战。下面太危险了,听话。”
乌溪其格哦了一声,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耍小脾气的时候,她反身走回到庄烈身边,然后对沈宁举起小拳头用力的挥舞了一下。
虽然隔着不近,但沈宁看乌溪其格的口型就知道她在说:“小心一点!”
元务本没想到的是,自己百般小心千般谨慎,还是会着了人家的道。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中。
他更不会想到,蜂拥而来加入他军队的那些老百姓中,居然混进了那么多燕宁寨的人。
整个大周,或许只有沈宁才会如此在意尽最大能力获取情报的重要性。
通闻密探进入黎阳城可以说轻而易举,元务本手下队伍的膨胀速度太快了,他绝无可能做出甄别,谁是敌人派来的密探。
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胜利的天平早已经悄然倾斜。
元务本率军赶到山脚下的时候,上千车的粮草已经有一大半被点燃。
显然是那些土匪见黎阳的人马反抗的强烈,无机可乘,只好将粮草焚烧。
部分士兵在救火,大部分人还在与土匪厮杀。
元务本拦住一个士兵问道:“元将军在何处?”
那士兵摇了摇头道:“将军命我等救火,自己带人马与土匪厮杀,应该是在那边吧。”
士兵指了指远处说道。
元务本远眺,见土匪的人马似乎并不多,心安了一些。
他留下两千人救火,率领大军急急的往战场上赶了过去。
而此时骆毅带着洪水营的士兵,围着元务真的队伍一边打一边移动,元务真左冲右突杀不出去,自己并不知道已经离着粮车越来越远。
就在这个时候,元务本的援兵到了。
站在山脚指挥全局的庄烈命人吹响号角。
骆毅随即率军猛攻一阵,元务真被团团围住,身边的亲兵已经死伤殆尽。
十几个洪水营的士兵掏出绳索抖起来甩过去,将元务真套住随即一发力将其从马背上扯了下来。
士兵们一拥而上,抓肩头,束二臂,将元务真捆了个结结实实。
见已经生擒敌将,骆毅立刻即下令人马杀出战团。
洪水营的士兵奋力攻击一阵将黎阳军压回去,然后开始向东南方向退走。
元务本带着人马追上来,得知族弟被土匪生擒后大惊失色,催动人马从后面掩杀上来。
只是才追到那土匪队伍的后面,忽然密林中又杀出一支伏兵,这支人马战力极强,竟然有近两千人的重甲步兵!
伏兵从密林中杀出,一鼓作气将元务本的队伍从中间斩为两段。
元务本大惊,立刻率军往后突击,只是敌军人数虽少却远非他手下士兵可比。
正在元务本束手无策的时候,忽然从背后绕过来一直精甲轻骑将元务本的后队击溃。
一瞬间,元务本的人马便乱了。
因为要诱敌,所以洪水营和厚土营的步兵没有穿大周的府兵号衣,可是当锐金营的骑兵杀出来的时候,元务本立刻就变得呆若木鸡!
大周府兵!
不可能!
元务本咆哮一声,大周的府兵都在辽东与霍叶人厮杀,怎么可能到了黎阳?
可是除了大周的府兵之外,哪一个绿林豪杰手下能拥有一支五千人的精甲轻骑?
再说,那身土黄色的号衣明明白白的告诉元务本,他没有看错。
元务本绝望的以为朝廷的人马已经从辽东杀了回来,心里顿时凉了。
沈宁带着骑兵从后面将黎阳军的后阵杀散,随即向前猛攻,没遇到什么激烈的抵抗就杀到了元务本的中军。
元务本见大势已去,挥刀就要自杀却被沈宁一箭射落了横刀。
数百名精骑往前一涌将元务本的亲兵杀散,几个人跳下马冲上去干脆利落的将元务本捆成了个粽子。
一万五千大周最精锐的府兵,对付三万多流民草寇组成的黎阳军,就算正面对敌取胜也没有丝毫悬念,更何况埋伏在此以逸待劳?
三万五千人的黎阳军被彻底击溃,燕宁寨的人马斩敌五千余,参加黎阳军就是为了混饭吃的百姓一打起来就怂了见事不好一哄而散。
沈宁也不派军追杀,只是收拢人马清点伤亡。
守在黎阳城上的元勇,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父亲的预言真的应验了,果然有人来叫门。
最让他感到惊恐莫名的是,来叫门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亲元务本!
当元勇看到父亲被人捆着押到城门前的时候,他就知道,黎阳城完了,他们一家的未来,全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