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十七静静地望着他:“原来他们都是冲着我来的,原来你的义父一点都不喜欢我,一点都不愿意你和我在一起!”
秦峰的头垂了下去:“你都听到了?”
“原来庞白食和袁索命都是你们的人!那黎桥和黎墨父子,岂非也是……”沈十七的话还没说完,秦峰打断了她:“不必猜了!你意想不到的事情,还有很多!”
沈十七的神情紧张起来:“你的意思是,整个江湖,早已在你们的掌控之下?”
秦峰沉默片刻,双眼望向远方:“在金陵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不只是江湖,还有朝堂,一大半都已被我义父所控!只不过你们都没有往心里去而已!义父管控的势力之大、范围之广,已经没有人可以与他匹敌了!”
沈十七沉默半响,忽然笑了起来:“江湖也好,朝堂也罢,这些都与我无关。与我有关的,只有你!”
她抬眼望着秦峰,亮晶晶的眸子里盛满了醉人的温柔:“你一路上都不肯阖眼,就是害怕我被你义父派来的人杀死对不对?”
秦峰叹息一声,轻轻地点了点头:“义父若想杀谁,那个人就一定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你现在还没死,只是因为他还顾及几分螟蛉之情,只想警告我早日与你分手,没有真正地下杀手。否则,就算我时时刻刻都紧盯着你,你也还是会死!”
秦峰说到这里,神情显得落寞而悲伤,目光沉重而抑郁,恋恋不舍地盯着沈十七。
沈十七沉默了,垂首不语。
对她来说,“死”字显得太过沉重!美好的年华才刚刚开始,若就此如落花一般凋零,未免太过轻贱了生命。
秦峰执起沈十七的手,说:“我还是送你回芳菲谷吧!”
“可是你说过,你很希望我能陪在你身边;而且你还说过,要陪我过一个很开心的元宵节!”沈十七忽然抬起头,盯着秦峰的双眼,语气坚定又倔强。
“可是,我既改变不了义父的想法,也阻止不了他的行动。十七,我第一次觉得,我是如此无能,我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才能护你一世周全!”
秦峰的脸上,露出了痛苦又无奈的神情。
“既然没有办法,那就不要想什么一世周全那么遥远的事,只想着过好眼下的时光就好了!生死有命,能在心爱的人身边开开心心地死,总好过一个人孤孤单单、无聊又无趣地活着。”沈十七说完,眨了眨小扇子一般浓密的美睫,那张甜美而纯真的脸上,笑得像盛开的蔷薇花一般灿烂动人:“况且我也说过,我并不是个弱女子,没有那么容易死!所以,你只需履行你的承诺就好,大可不必担心我的生死!”
秦峰凝视着沈十七的眼睛,沉思半晌,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
此时,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响传入了秦峰和沈十七的耳中,并且越来越近。
二人以为又有强敌来袭,立刻跳下马车,抬眼远望,只见两匹快马分别驼着庞白食和袁索命,从远处飞奔而来。
他们奔到近处,滚鞍下马,带着一脸讨好的笑,将缰绳递到了秦峰的手中。
“为了这两匹马,又害死了几个人?”秦峰的脸上没有半点笑容。
“没没没……在少主面前,我们哪敢杀人?这两匹马,是从前边镇子上的“奔腾”马庄里,以五十两银子买下来的,少主如若不信,可到前边镇子上,一问便知。”庞白食小心翼翼地回答。
秦峰哼了一声,让车夫把两匹马套上,补上缺位,然后一弯腰抱起沈十七,将她放入车厢,自己也跳了进去,嘱咐车夫立刻出发。
庞白食和袁索命望着秦峰的马车渐行渐远,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这才相继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轮番叹息了几声。
“想不到我们哥俩,竟落魄到这种地步!”袁索命的苦瓜脸拉的长长的。
“原本以为只伺候黎桥一个主子就行了,没想到黎桥这老狐狸,不只卖了自己,还把我们给卖了!”庞白食白胖脸上的笑容也完全不见了。
“现在倒好,一下子有了好几个主子!得罪哪个也不行!”袁索命叹息道。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庞白食原本喜气洋洋的脸,此刻竟满面愁容。
“什么时候,我们哥俩才能再活得像个人样啊?”袁索命垂头丧气,手中的铁锁链无力地耷拉在地,宛如一条僵死的蛇。
冬日的洪泽湖畔,一切都显得毫无生机。
枯黄的芦苇又瘦又硬,在风中瑟瑟发抖,发出唰啦唰啦的声响;湖内的大片荷叶、莲蓬,在冬风的肆虐之下,早已破败不堪;唯有湖中那大大小小星罗棋布的水渚,偶尔会扑棱棱飞出几只水鸟,为这肃杀的天地之间,凭添了几笔生命的活力。
秦峰拨开芦苇,找到一条沟渠,顺着沟渠向前行进,在一棵高大的水杉树前停下了脚步。
水杉树下,有一座青砖砌成的墓。
墓前的石碑上,刻着两行字:先父秦时岳、先母杨心莲之墓。
沈十七看到墓碑上的字,惊问秦峰:“秦时岳?这不是你义父的名字么?他又没死,怎么会有墓地?”
秦峰望了她一眼,神情复杂地说:“这墓里,葬的是我的亲生父母。我父亲的名字,就叫秦时岳!义父当年救了我,帮我把父母合葬到一起之后,为了掩饰身份、行走江湖更加方便,就用了我父亲的名字。”
“原来如此……”沈十七若有所思:“他救了你,所以你是绝对不会背叛他的对吗?”
秦峰没有回答,却向沈十七讲起了许多年前的往事。
“我初有记忆的时候,淮安府还是生活富足的鱼米之乡。母亲养蚕织布,父亲春种秋收,他们感情很好,从不吵架,对我也十分疼爱,我们一家三口,衣食无忧,十分快活。可是后来,连续三年,黄河水漫淮安,昔日的鱼米之乡,顿成满地枯骨的饥荒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