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龙姬来到饭堂,与徒儿们一同宴饮。席间觥筹交错,众人都十分欢喜。宴席结束后,夏涟陪龙姬回了住处,其余人则来到海边赏月。金黄的月亮悬在空中,周围的云层洁白似雪,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沈星瑶看着天上的圆月,感慨道:“儿时,每逢中秋,家里都会举行祭月仪式,可隆重了。只可惜,卧龙岛从不拜月。”
秋素荣点点头,说道:“是啊,师父好像不太喜欢中秋节。”
“其实,我和月瑶每年都会偷偷祭月,祈祷月神保佑我们找到如意郎君。”说起月瑶,沈星瑶的眼里浮起一丝哀伤。
“傻妹妹,你会找到如意郎君的。”秋素荣道。
“我从来没想过,月瑶的姻缘会是这样。”
秋素荣轻轻拍了拍沈星瑶的后背,安慰道:“别难过了,月瑶会幸福的。”
“嗯。”沈星瑶点点头,“今年我还要偷偷拜月,祈祷我们所有姐妹都能幸福。”
穆承影和容绫坐在一块岩石上,静静地吹着海风。容绫看着海中的月亮倒影,忍不住蹲下身来,将手伸进水中。她的双手在水中左右摆动,像两条灵活的小鱼。过了一会儿,她掬了一捧海水,轻轻向前洒去。水珠像珍珠般落进海中,容绫莞尔而笑,像个孩童般可爱。穆承影默默看着她,不禁有些出神。
容绫抬起头来,看到岩缝中生长着一株秋榜墨兰。她指着花儿,喜道:“穆郎你看,这株花真美啊。我忽然想起了一句诗。”
穆承影笑意文雅,“什么诗?”
“‘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
穆承影瞟了一眼石缝中的花,说道:“我不会吟诗作赋,然而此情此景,我都忍不住想要作诗一首了。”他看着容绫那带着水珠的纤纤玉手,眼里满是柔情。
容绫看向穆承影,饶有兴致地问:“你要写什么诗?”
穆承影沉思片刻,吟道:“一枝秋榜燕脂红,玉叶千丝向碧空。素手掬得波中月,不及楚楚妙龄容。”
听了这诗,容绫顿时冁然而笑。她双目含情,仰慕地望着他,赞道:“穆郎,这首诗真好!”
穆承影展颜一笑,摸了摸容绫的秀发,说道:“不是诗好,是绫儿好。”
沈星瑶看了看穆承影,又看了看容绫,心里十分清楚,他俩这次分别,想要再见就难了。她向秋素荣递了个眼神,说道:“师姐,要不我们先回去吧,让穆公子和阿绫多待会儿。”
秋素荣顺着星瑶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穆承影和容绫。她明白星瑶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笑道:“也好。”
沈星瑶朝着身边的女孩们挥了挥手,喊道:“各位师姐妹们,我们不能只顾着自己赏月,不管师父啊。今夜是中秋,我们回去陪陪师父吧。”说着,她招呼着众姐妹往回走。
趁人不注意,秋素荣来到穆承影和容绫身边,说道:“我们要回去了,你二人慢慢赏月吧。”
穆容二人站起身来,都有些疑惑。容绫问道:“师姐,为何这么早就要走了?”
秋素荣笑了笑,“这月亮对我们而言仅仅是月亮,看一眼足矣。”她看了穆承影一眼,又道:“穆公子,一路保重啊。”
“多谢秋姑娘。” 穆承影温和一笑。
秋素荣道:“阿绫,那我们就不送穆公子了。船已备好,待会儿你自己带他去港口。”
容绫点点头,“好的,谢谢师姐。”
秋素荣温柔一笑,轻轻拍了拍容绫的肩,转身离去。
没过多久,众人都走了,海边只剩下穆承影和容绫。刚才海边热热闹闹,穆承影与容绫有着说不完的话。此刻安静下来,他俩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他俩在一块岩石上坐下,陷入了沉默。容绫静静看着天空的月亮,月光下,她的面容纯净如一朵莲花。由于饮了酒,她的脸蛋比平时红润了许多,看起来楚楚动人。穆承影凝视着她,不禁伸出手来,轻轻抚摸她的脸。容绫转过头来,呆呆看着他。微风吹过,穆承影嗅到容绫身上的幽香,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梦境。他忽然搂住容绫的纤腰,将她抱过来坐在自己的腿上。
容绫望着穆承影,一双眸子清澈得像透明的美酒。穆承影只是看着,就已经醉了。前些日子,俩人虽朝夕相处,形影不离,但由于心系师父,容绫一直郁郁寡欢,俩人鲜有亲昵之举。今夜良辰美景,穆承影再难克制对她的爱意。他忍不住低下头来,吻住了容绫的唇。容绫有些紧张,身躯不由得微微颤了颤。见她没有抗拒,穆承影含住她的下唇,轻轻吮吻起来。容绫伸出娇软的手,攀住穆承影的后颈,也像他那般,含住他温热的唇瓣。不知吻了多久,他俩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对方。穆承影侧过脸来,贴着容绫的额头,说道:“绫儿,我爱你。”
低哑的声音在耳边萦绕,容绫的心跳个不停。她将脸埋进他的颈间,低声回道:“我也一样,爱着穆郎。”
穆承影抱着容绫,在原地坐了许久。待一颗心平静下来以后,他腾出手来,为容绫整理衣襟。想起方才的耳鬓厮磨,容绫不禁脸颊一红,低下头来。穆承影将她横抱起来,在海边慢慢走着。阵阵海浪击打着岸边的岩石,发出聒噪的声响,容绫闭上眼,听着穆承影的呼吸声,内心越来越平静。穆承影遥望远方,黯然道:“如果能一直这样抱着你走下去,那该多好。”他的声音有些苍凉,像海上传来的风声。
容绫温柔一笑,问道:“不累吗?”
穆承影的嘴角微微扬起,“抱着心爱的人,怎么会累呢?我就是一辈子抱着你,也不会累。”走着走着,穆承影听到一阵轻微的啜泣,他低头一看,容绫的眼泪已经湿了眼眶。他将她放下,紧张地问:“绫儿,你怎么了?”
容绫摇摇头,没有说话。穆承影将她拥入怀中,也沉默不言。容绫被他抱在怀里,不禁悲从中来,泪如雨下。她这些年来孑然一身,从未对谁产生过依赖之情。自从遇见了穆承影,她便觉得自己再也不孤独了。她仿佛看到自己和他之间缠了一根无形的丝线,如若斩断那根丝线,将俩人分开,她的心就感到疼痛不已。哭了许久,容绫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泣道:“穆郎,我怕自己离不开你。”
穆承影抱着她,问道:“是怕离不开,还是已经离不开了?”
“已经离不开了。” 容绫哽咽道。
听到此话,穆承影将她抱得更紧了。阵阵海风吹来,容绫的衣袖随风飘摇,看起来很是单薄。穆承影抱着她,像抱着一株柔弱的芦苇。他身上背负了太多的责任,活了二十余年,一直形单影只,独自承受苦累。如今这世间有了一个让他想要呵护的女子,他却无法陪伴她。他多想永远为她挡风遮雨,然而此刻,他却不得不离开。穆承影低下头,对容绫道:“只要我活着一天,便不会辜负你。绫儿,我会带你走的。”
“真的吗?”
“相信我,虽然会有些迟,但那一天总会到来。”
容绫点点头,“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穆承影在容绫的额头上印下一吻,说道:“以后再也不许哭了。分别只是暂时的,我的心永远在你这儿。”
“我的心,也在你那儿。”
夜色越来越深,穆承影与容绫不得不分别了。他俩来到港口,看到客舟停泊在海边。听到说话声,船夫从舱里走出来,高声说道:“穆公子,你总算来了呀。”
穆承影冲着船夫说道:“抱歉,让您久等了。”
船夫摆摆手,笑道:“不碍事,快上来吧。”
临别前,穆承影靠近容绫,附耳低语:“绫儿,你一定要等我。”
容绫点点头,“我会一直等下去。”
穆承影上了船,从舱里拿出一支竹笛,说道:“绫儿,船行远了,我会把心里话用笛声寄给你。”
容绫站在岸边,温柔地看着他,答道:“我会用心倾听的。”
客舟向前行去,穆承影看着容绫,将竹笛凑到唇边吹奏起来。刹那间,悠扬的笛声传来,仿佛一根红线,缠住了容绫的心。这笛声初时曲调平静,随着客船渐行渐远,曲调越来越哀伤,仿佛远方的人在诉说思念。
客舟越来越远,穆承影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容绫转身跑向山腰,来到瞭望台上。站在这里,可以隐约看到穆承影立于舟中,宛如画中仙人。容绫看着他的身影,自言自语:“穆郎,我听到你的心里话了。总有一天,你会乘舟而来。我等你,等你……”
一轮皓月悬在碧空,月下的海水静谧而幽深,客舟飘飘荡荡,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白雾中,只有一缕缕笛声随风而来,像是心上人在耳边的低声絮语。容绫听着笛声,泪眼渐渐模糊了。她望着茫茫大海,只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笛声飘向了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