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 , 弟弟泉柏走到今天这一步 , 就是疏于管理 , 使药坊留下了太多的漏洞 , 让 许多人钻了空子 , 从中得益 , 拖垮了荣恩堂。慢慢地 , 一整套治理方案在他的脑子里 成了型 , 并且得出了药坊要发展必须进行一次动筋动骨的改革的结论 , 这个改革先是 人事制度的改革 , 将那些无业务专长 , 影响药坊稳定的人淘汰出去 , 将一些有专长 , 学历高的大中专毕业生引进来 , 以达到荣恩堂长治久安的目的。当然这得分两步走 , 先制定出铁的纪律使药坊先稳定下来 , 然后再启动改革方案。他拉开抽屉 , 拿出纸笔 , 开始一条一条进行记录整理 , 他很清楚 , 今日周天阶不会来 , 就是他要来 , 周家铺的 那些老人也不会来 , 老人们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女来。对付周天阶一个人 , 他绰绰有余。
起床后的方富见父亲不在家里 , 问了母亲后得知他值班去了 , 也匆匆过了早 , 跑 下楼来 , 轻轻到门诊部见父亲坐在桌前写东西 , 便走到大门口 , 推开值班室的门 , 拉 一把椅子坐在门口 , 准备随时挡住上门来找父亲麻烦的人。
大年初一平平安安地过了。初二也平平安安地过了。初三也平平安安地过了。初四是真泉柏值班 , 真旺庆没有出门 , 在家里一边整理资料 , 做着正式上班前的准备 ,一边将已经酝酿成熟的各项规章制度分别写好， 准备初八上班后， 交给办公室打印， 然后发到各科室征求意见。另外， 制剂室这么多年是他分管， 没有一个人具体负责， 他除了配好药后， 一切大权都交给了戴孝昌。现在戴孝昌无论出于什么动机， 他在偷 药， 得有一个人参与管理。他想到了自 己的长子方富。现在他是一把手了， 内内外外 的事情更多， 迟早在制剂室里按秘方配药得交给方富来做， 不如现在就把担子压在他 身上， 让他早一 日参与管理。突然， 真旺庆感觉到下腹一 阵隐隐的痛， 他以为是天太 冷了， 起身灌了一个热水袋放在腹部， 继续坐下来写东西 。痛感稍稍轻了一些。吃过 中饭后， 他又上床休息了一会， 起来继续写东西， 没想到痛感又让他坐不住了。人又 有要小便的感觉， 他估计是尿胀的后果， 干脆放下笔， 走进卫生间， 解起了小便， 突 然， 他发现尿池里一摊淡红， 随着尿液的增多， 淡红迅速变成了深红色。真旺庆大吃 一惊， 他知道自己出了大问题， 已经开始尿血了。看了半天以后， 他稍稍平静了一下， 打开水龙头， 冲走了尿液， 转身出了门， 准备把这个情况偷偷告诉妻子， 然后打针 消炎。
走出门来的真旺庆见妻子和三个儿女一起坐在火盆边烤火， 轻轻地说笑， 看着夫 人脸上洋溢着的微笑， 真旺庆知道这个时候坐在儿女身边的方万珍有多开心 ，这份开 心的笑，他好久没有看见了，如果现在把自己的病况告诉她，又会引得她伤心。想到 这里， 真旺庆又走进了书房， 坐到桌前， 拿起笔开始写起了没有写完的规章制度，到写完东西放下笔，他抬手看了一下表， 已经是下午五点了。真旺庆打算暂时隐瞒住一 家人， 自己偷偷先到乡卫生院打消炎针再说，没想到， 他刚站起身来，客厅里的电话 铃声响了起来。是长子方富在接电话，过了一会， 方富大声叫了一句爸，真旺庆走出 门来， 方富告诉他刚才是老家真统一 的人打来的电话，说村里的龙灯马上来拜年。
听说老家的龙灯要来拜年， 真旺庆一下子又来了精神，连连说着好。他很清楚， 真统一 的龙灯来拜年，是因为这里有两位德高望重地老人在， 并且荣恩堂药坊成了真 统一人出门显示身份的一块牌子，荣恩堂给了真统一人一种无形的荣耀。真旺庆连忙 叫长子方富去把二叔泉柏，三叔辛酉，四叔百盛叫来， 商量接待龙灯。方富高兴地应 了，跳起来跑去门去。好静的方贵只笑着， 没有起身来。真旺庆高兴地在房子里边踱 着步边说，让龙灯来冲一下好，讨个好彩头。
说完话， 他转身走出门去， 推开了父母 亲的门， 高兴地把真统一 的龙灯要上门来拜年的事对两位老人家说了， 乐得真常恩和 方老太太同声说是好事， 叫大儿子快做准备， 热情接待龙灯。
过了一会， 真泉柏 、真辛酉和真百盛一起说说笑笑地上楼来了， 真常恩没有叫他 们坐， 挥着手叫他们快去打开大门， 多买些鞭炮， 多买些花炮， 热热闹闹地接待龙灯。
真泉柏笑着叫老父亲不要操心， 他几兄弟来办。方老太太在丈夫说话的时候起了身，走进内室 , 拿出一千块钱 , 交给长子旺庆 , 叫他以父亲的名义打发龙灯 。真旺庆不愿 接 , 说这点钱他出 。方老太太轻言细语地叫旺庆收了 , 说龙灯到这个地方来是冲两个 老人家来的 , 这是她和他爸的一点心意 , 不能慢待了人家 。真旺庆见母亲说得在情在 理 , 便接了钱 , 叫几个弟弟跟他一起下楼去 , 到周家铺去多买些炮来 。真泉柏和真辛 酉 、真百盛跟着他一起下楼了 , 向大门口走去。
很快 , 真统一 的龙灯上门来拜年的消息在大院里传开了 , 孩子们都高兴地跑出门来 , 等着看热闹。
真旺庆和泉柏 、辛酉 、百盛一起到周家铺买来了两大箱鞭炮 、焰火 , 摆在大门楼 下干燥的地方 , 等龙灯上门来 。大院内 , 得到有龙灯来拜年的消息的人家 , 也上街去 买来一些鞭炮 , 准备龙灯过自己家门口时放炮迎接 , 让龙头进门 , 祛除邪气 , 为新年 带来好运。
大院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 孩子们的吵闹声中 , 天慢慢黑了下来 , 真旺庆连忙吩咐 门卫小张打开门诊大楼和住院部的大门 , 又打亮了大门口的几只大灯笼 , 和挂在门诊 大楼顶上的那只两千瓦的大灯 , 接着各家各户的灯相继亮了 , 各家大门口的路灯也亮 了 , 整个大院顿时亮成一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