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离开后,阿紫消沉了好一段时间。
就连学院期末的会考,也是草草了事,完全没有掩盖自己的意思。
在阿德里安城民声沸腾的那一天,阿紫离开了,全然不顾自己作为汤普曼学院阿德里安分院第一天才所应有的矜持与骄傲。
这般不管不顾的行径,自然也吸引了好多本不该注视在她的身上的目光。
但那又何妨呢?
属于她的传说,本就该由她自己去书写。
东石村,这是关中仙坟以前的名字。
曾经的东石村靠着售卖当地特产的灵石为生,由于开采灵石所需要的技术与开采者的体质比较特殊,因此,东石村的人口一直维持在百数左右,家里积有些余财的,便会将年龄小的孩子送离东石村,到近千里外的多贡城里学习,生活。
想来大家也能猜到了,东石村,便是阿紫曾经的家;而那灵石,则是仙坟崩裂的预兆。
十二年前无人幸免的东石村大火,被认为是仙坟出世的开始。
自那时起,无数的刀光剑影,通天的光柱,慑人的鬼吼,便一直萦绕在仙坟上空,直到现在。
其中最严重的那回,通天炽烈的光柱照亮了整片关中的天宇,永昼持续了大半年,就连遥远的北漠,都变得燥热难耐,更别说冰封千里的西川下了一场持续一个月的豪雨,小半个西川都漂泊在了热水之中。
其中恐怖,可见一斑。
阿紫失踪三个月后,一个穿着斗篷的精壮汉子订上了去往关中的车票。
不错,那人便是阿紫。
至于面容体型什么的,都可以用伪装去解释。
我虽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可绝对算得上是一个称职的老师。
这般年头,不一定非要靠硬碰硬才能解决问题。
比如……
我。
同样,这般年头,肯载客去往那般凶地的,都有些手段。
即使这般,也要多加小心,曾有大能降临那片凶地,掳走了多贡城三分之一的年轻人当作炉鼎,用来抽魂炼药。
仙坟方圆万里,几尽废土。
去往仙坟十万,人人可危。
愿他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
那么这个时候,我在哪里呢?
遥远的西川,冻云千里,我行走在一条冰湖上,我的脚下,曾经是一片美好的村庄。
目光穿透那些杂质,我甚至还能看到那些个封在寒冰中的男人脸上的笑意。
淳朴,天真。
可这些东西拯救不了这里,就连他自己,也无法自渡。
脚下的冤魂,何止百万?
他们豪爽,大方,善良,可这些并无法阻止他们被无情的毁灭。
或许,弱小在这个世界里,也算是一种罪恶。
这个纪元的灵气浓度还蛮高,这就使得那些有天赋的强者会强的非常离谱,每一个种族的自然死亡率都无限接近于零,哦,除了人类。
不被限制的力量再加上无限扩大的欲望,这个世界便变得如此魔幻。
哈——
哈。
在冰河上行走了一个月,我来到了我的目的地。
极西之地,有一座地牢。
要说这是地牢倒也不太恰当,曾经这里有一个更恰当的名字,叫做地下城。
有关这里的记载到现在寥寥无几,大多都在战火中遗失了,这里也成了整片大陆的牢笼,被流放到这里的犯人数不胜数。
不过呢,能来到这里的也是凤毛麟角之数,一个巴掌完全数的过来。
毕竟,有好多人在押送中便以各种离奇的死亡方式,被埋在了各处的乱葬岗中,根本没有机会去见识这岁月悠久的城堡。
可我是它的主人。
寒风,烈雪。
百年如一日。
假二已经忘记了好多,好多。
作为地牢的守卫者,他衣衫褴褛,面无血色,每天蹲守在地牢的门前,等待着下一轮的换班。
要问他为什么是蹲在这里的,原因倒也好笑,在四百年前,他用来每天做记号的石头塌掉了,这就使得可怜的假二只能蹲在地牢门口,直愣愣地盯着每一片刮过的雪花,直到眼球被划的一缕一缕,再在下一次眨眼时愈合。
好久好久了……
最先消失的是名字,再就是语言,最后就连身为人最基本的欲望都消失了。
要说他也反抗过,可种种反抗,都无疾而终。
无穷尽的生命带给他的,除却曾经的穷奢极欲,就只剩现在的麻木。
连痛苦,都是一种享受,一种奢望。
与往常一般无二的一天,假二在试图吞下自己的舌头,这个动作所带来的不适感与难以言述的失望感是他送给自己的礼物。
这种东西,很奢靡,很珍贵。
这种得到礼物的快感结束自看到远方的人影之时。
“嘎……嘎——”
我看着他的模样,像是要说出些什么。
陡然靠近,空中的雪花还未移动半寸,他的性命便结束于我手。
平地刮起一场声势浩大的飓风,将原本可见度就低的雪原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当然不见,被锋利的雪花削没了。
一点碎末,也许就是他曾存于世的最好证据吧。
可笑的自我感动。
有谁会去在意这般细节呢?
我笑笑,穿过数十丈厚的城门,进到了地牢中。
……
“蠢货。”四人心中异口同声道。
马车送阿紫到了多贡城,作为一个距离仙坟最近的城市,多贡城在这十数年的发展下规模甚至要远远大于某些名不副实的大型城市。
说的就是你,帝临,作为帝丹的首都主城,面积居然那般抠搜,令人不齿。
跑题了,仙坟在此开发了数年,各行各业已然形成了一条相对完善的产业链,以采石著称的东石村,也在此建立了新东石村,村里人来人往,商客络绎不绝,甚是喧嚣。
为了不暴露自己,阿紫加入了一个相当大的探险团,团内的各人都标榜自己是超绝的不世强者,阿紫也没有在意,只当他们是挡箭牌与炮灰罢了。
眼下,他们被早先在这里的大能布置下的阵法困住,好难脱身。
见识颇丰的阿紫早也看出,这个阵法已经到了极限,在强行发动,便会自我崩解,只可惜,能看出这一点的不止她一人。
几千人的探险团才刚到这里,便死伤的只剩四人,仙坟的恐怖可见一斑。
阿紫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毕竟早在当初,某个没有名字的不良父亲就在闲聊中提起过,当年的那场火或许对于那些村民来说是异常珍贵的解脱。当时的紫也只是表面附和,直至今日,她才明白了一些其中的残酷。
“紫霄兄弟,我们联手冲出去如何?”豪爽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沙哑,阿紫明白,那个声音的主人表面上是痴痴傻傻,实地里怕是一个算计精明的汉子,要同他合作,冲出去的概率固然大,可冲出去,自己也只怕是就剩半条命了。
对父亲的爱与恨不允许她在这场强者的狂欢中出任何一点的差错。
任何,一点,都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