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啪啪啪！”
捂着略微刺痛的脖颈，目光挪向响起巴掌的地方。
身穿白袍叼着雪茄的男人在厂房二楼的高台上出现。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名气质恬淡的职业装女性。
“哎呀哎呀！两位真是让我看了一出好戏啊~”
白岚的脸上有着夸张的假笑，双手还在不停地鼓掌。
“——白老板！你怎么会！”
听见商青瑶的惊讶，李原夜便明白这家伙应该就是黑陀螺的首领，一直都是他躲在背后谋划一切。
他当即凝聚能量欲要一击制敌，却突然被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冲击大脑——他眼中写着错愕，不受控制地跌倒在地。
“——原夜你怎么了？！”察觉到身边的动静，商青瑶连忙大声呼喊。凭借多年训练得来的直觉她找到李原夜的位置，想通过触觉验证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原夜无力动弹，甚至无法说话。
他不敢相信这样的状况，拿出前所未有的认真去呼唤体内的能量却依旧没有回应。
“白岚，你对他做了什么！”李原夜一直没有回应这件事让商青瑶十分恐惧。她将矛头转向白岚，发出愤怒的嘶吼。
“不要这么凶啊~”白岚心满意足地笑道，又惬意地吸了一口雪茄。“说起来还得多谢你呢，小青瑶。”
“……你什么意思？”
“撤离不过就随口一说嘛，谁知道你真相信了，还信誓旦旦地告诉他我们撤了。哈哈哈哈哈~真是可爱啊。”
白岚讲到这里突然眉毛一凝，“不对……以你如今的立场，你不可能傻到我说什么你信什么啊，喔我明白了！你其实是佯装背叛，为的就是让他放松警惕对不对？”
“胡说！我没有！”
看到商青瑶认真又惊恐的神态，白岚笑得更加开心了。
“小青瑶，恋爱真是会让人变傻的，你如今这表现要是被总教头看到，真不知他会做何感想啊！”
“你……！”
对于对于双腿被砍双眼废掉的事情，商青瑶原本并不在意——当时她已心如死水，不再求生。
现在她却痛恨自己是个废人。
“都汗，都民。”白岚轻声唤道。
“属下在。”
先前在警察局的两道白影再度出现。
“去把那个……啥来着？黑什么侠，对，去把他解决掉。”白岚轻描淡写地朝李原夜那边挥手示意。“啊等等，那种玩意儿一般都不好杀的，确保不节外生枝直接把头砍下来会保险一点。”
“是！”
回答完毕，两名杀手闪身来到无法动弹的男人面前。
他们也不多话，直接就要手起刀落。
“呼……”
白岚吐出一口烟圈，似乎已经看到李原夜人头落地的场面。至此他的心情突然有些唏嘘了。
迪修拉总教头不愧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神才，连反制超能力的麻醉液都能如此快速地完成并运送过来。
假以时日，那个愿望也必然可以实现。
“嘭！”
正值感慨，下方却传来一阵不在预期中的声响。
他定睛望去，只看到那对杀手兄弟竟倒飞至数米之外，发动攻击的地方则是扬起了一片迷蒙视线的烟雾。
这样的变故让他当即心惊，还以为是李原夜将麻醉液化解了。可很快就散去的烟雾告诉他这种担忧是多余的，只因在烟雾背后摆出战斗姿态的人，是已然残废的商青瑶。
“——喔？！小青瑶，你还有这样的力量？”
虽然不是李原夜，但也着实值得白岚惊叹一番，也对兄弟俩被一个废人打退感到极度不满。
“都汗，都民，你们可不要扫我的兴啊。”
“十分抱歉！”
兄弟俩齐声道歉，当然也觉得丢脸。
被商青瑶击退只是其中一个缘由。
他们认为商青瑶已是废人，所以对她完全没有防备。
下意识轻敌最终导致失败的话，才是为人唾弃的地方。
好在还有机会就是。
都汗与都民均是握紧手中刀刃。
他们一时糊涂，但不会糊涂一世。
商青瑶双手撑地保持住自己的戒备姿态。
可实际情况是她实在没有气力再去防备接下来的攻击。
即便她全盛时期的实力能碾压这对杀手兄弟，如今失去双腿两眼皆黑又久未进食的状态，靠着本能防下一击已是极限。
连维持身体的平衡都很难做到了。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不能后退。
“你们还等什么！给我杀了他们！”
白岚的耐心几乎到达极限。
听闻怒喝的兄弟俩不再犹豫，他们迅步向前跃进，对商青瑶一左一右形成夹击之势。
霎时间刀光剑影遍布整个厂房，李原夜与商青瑶被包裹其中无从闪避，只能等待被剑气斩得四分五裂。
眼观此景的白岚满足地笑起来。
“这才像话啊，起码也得用个大招尊重尊重对手啊，即便是两个残废。”他将已经燃烧至烟尾的雪茄交到身边的女秘书手里。“差不多结束了，把它掐灭吧。”
女秘书没有动作，脸上是一贯的微笑。
“怎么你不相信？难道你认为商青瑶能躲得过他们的剑光阵？就算她还有余力闪躲，但那种招数没武器阻挡的话，仅凭闪躲根本就不可能活下……”
“噗哇！”
“呃啊——”
话未说完，白岚就听到那边又响起两声尖厉的惨叫。
他的神情僵住，女秘书仍旧在微笑。
“喂喂！你们两个不要太过分了！”多少有点丢脸的感觉，白岚怒不可遏地冲到高台前端，望着下方倒地气喘吁吁的兄弟俩一顿怒骂。“组织培养你们这么多年，到头来杀两个废人都做不到？！”
话虽如此，白岚自己也有些疑惑。
兄弟俩联手发出的剑光阵他是见识过的，如他刚才所言这种能将刀光剑影遍布漫天的招数，绝不可能依靠单纯的闪躲化解。如果没有凭借武器格挡掉无法闪躲的那几剑——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迅速锁定商青瑶。
“什……么？”
他的思路被瞬间掐断，神色极其震撼。
一根似是被利刃削得只剩二两肉的手臂被商青瑶牢牢执于右手，森然的白骨与血肉混杂泛着猩红又惨白的光。她的左臂空荡，周遭地面也全是从臂膀上飞出去的碎肉。
白岚的眉毛微微抖了一下。
左臂的伤口那么整齐，一看就是故意接刀所致。她一定是在左臂被切断的一瞬忍住剧痛，再将左臂当成武器用以抵挡紧接而至的那些无法闪躲的剑光
“你居然用自己的手臂来挡……”
他也是见过无数风浪的人。
但这种场面确是第一次看到。
震撼的部分还有一点是因为商青瑶与他同在组织共事多年，而他们这种在钢丝上跳舞的人最是自私自利，就算商青瑶因为李原夜有所改变，但没想到竟有如此程度。
白岚眯起双眼，注意力又来到商青瑶膝盖以下的空无，以及空洞无神的双眼。
无腿无眼的少女在刚刚那波猛烈密集的攻势下，仅凭听力与残缺的双腿做着连续不断的闪躲的同时不仅自毁左臂，更是承受着另外一份极致的痛楚。
白岚内心有所动容。
究竟是怎样的信念与决心才能做到这个地步。
她又到底强到什么程度？
是什么东西支撑着她忍受这一切？
这都是此刻于白岚脑中浮现的困惑。
他无法理解这种现象，已经超出他的正常认知。
“唔……”
商青瑶突然发出一声惨厉的闷哼。
她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向前倒去。
虽说成功抵挡攻击，但也只有这样而已了。
她没办法给那对杀手兄弟造成更多的伤害。
都汗与都民从地上再度爬起。
第一次的进攻失败还可以说是轻敌，但刚刚那波全力施展的剑光阵居然都没把商青瑶拿下，反而被她又一次击退。
即便没有受伤，也是奇耻大辱。
见商青瑶终于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他们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也不等白岚的命令就冲了过去。
两人十分默契地对视一眼，以眼神互相传达「如果再失败他们就永远退出杀手江湖」的誓言。
渐渐逼近的动静让商青瑶心急如焚，但这回她真的无论如何都使不上劲了。身体多处的剧痛加上精神状态的缺失，让她认清自己的极限就在于此。
能够确认自己仍是挡在李原夜身前的，这样的事实让她稍稍得到一些安慰。死前能为李原夜挡下三次致命的攻势，想必先前所犯下的罪孽多少也能偿还一些了吧。
即便看不见，她仍是竭尽全力地回头，想要看到。
「原夜……」
「对不起。」
李原夜虽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却是可以清清楚楚看见商青瑶为自己所做的事。
「青瑶……」
他的心情仿佛跌入极度复杂的深渊。
“呼嗖——”
剑风已至。
“叛徒！这次给我真正地去死吧！”
“黑夜侠！我现在就要拿你的命，祭奠旗景大哥他们！”
两名忍者高高跃起发出狰狞的吼叫。
两道冷厉的剑锋分别指向李原夜与商青瑶。
一切，终将在黑夜中迎来谢幕。
但在黑夜降临以前，光明会先照耀这个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