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仙翁卓立船头,驾驭仙舟出清入玄。
“修明,刚才是怎么回事?”永明真人问。
“师叔祖,那位姐姐是逼不得已才抓住我的,她并没有想杀我,她只是不想被师叔祖交给白泽真君他们。”
“你意思是白泽真君在说谎?”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在我被抓住的时候白泽真君和妙谛和尚都想救我。”
白泽的真气散出我有所察觉,妙谛又是怎么回事,修明感应到了什么?绿仙翁按下疑惑,永明真人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旦夕无事。
风清霜淡,露侵高树。
忽有红光掣电,覆于碧水,微动涟漪,浮于碧霄。
绿仙翁眼帘开合,视作不见,放入舟来。
“又是你?”池修明探出常玉轩身后说道。
红衣女子答也不答,径自遁入南歌真人身旁的酒缸之中。
南歌真人哈了口气,继续倚着酒缸沉醉,仙翁不管,他也懒得管。
常玉轩皱眉不解,他一把将池修明抄至身前问:“修明,这是怎么回事?仙翁怎么把她给放进来了?”
池修明双手叉腰,老气横秋地说道:“自己想,自己问,让你下山干什么来了!”
常玉轩二话不说就是一个爆栗,有你小子叫师叔的时候。
池修明抱头蹲下,小太阳豹见池修明吃痛就要扑常玉轩,常玉轩抬手又是一记爆栗,两小只就这样挨个蹲着。
治不了龙鳞雀还治不了你,常玉轩抖抖衣裳离去,颇有师叔的威仪。
不远处有一位童子头围方巾,腰缠赤蛇,足下踩着一条漆黑如墨的翼蛇。翼蛇受着赤蛇的指引一直追逐红衣女子,但就在红衣女子遁入乌刻仙舟时,赤蛇就像是被切断了气机感应,再也探测不到红衣女子的去向,翼蛇也于空中茫然停下。
童子双指夹起蛇头问:“人呢?”
“嘶嘶”
不见了?中了我的蛇毒,就凭她那份修为能跑得了多远?童子念头刚起,神识就以最大范围的铺开,见识过红衣女子的遁术,他不指望红衣女子还处于他的神识笼罩之下,但这片碧湖草树必然还留有蛇毒的气味。
一条头顶长着血红鸡冠的黑红色小蛇从童子袖口钻出,它于空气中左右侦测,最终确定了方向。
找到了!翼蛇不需要指令就已呼啸而去!
倏地,童子收回神识,同时命令翼蛇停下。
乌刻仙舟闯进了他的感知,正朝着这边飞来。绿仙翁立在船头,他如若没有及时收回,下一刻神识必然受到重创。
童子驾驭翼蛇往林中飞去,避免直面绿仙翁。
看着乌刻仙舟飞过,童子面色阴沉,刚才神识匆匆一瞥,他没有在乌刻仙舟上见到红衣女子,但是缠在手臂上的灵蛇告诉他,乌刻仙舟有着浓郁的蛇毒气味。
他相信自己培育的蛇,一如蛇相信他。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红衣女子就要落在自己的手中,那个惊天的秘密眼看就要落在我的手里,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蜀山出现了!
他不甘啊!
为了争夺红衣女子,十数位真人大打出手,数位洞虚期真人都不能从中获利,而自己凭借着与灵蛇的配合,眼看就要得手。红衣女子却消失了,在蜀山手中消失了。
他不甘心,遥遥追蹑着乌刻仙舟,直到灵蛇的反馈越来越淡。
童子终于放弃了,他不可能去拦住乌刻仙舟询问红衣女子的下落,就是桓天魔君也不敢。
“出来吧,人走了。”
哐当一声,酒缸侧翻,红衣女子摔出。
“多谢仙翁搭救”红衣女子以双臂撑地,艰难起身。
众人这才看清女子双唇泛紫,腰间有腐臭的血迹溢出,正是身重剧毒。
真气生跟,脚底风起,女子就要再次遁出。
“你身中蛇毒,现在出去,可没有第二处保命的地方。”绿仙翁说。
对此女子怎能不知,无奈她身怀秘密干系重大,就是蜀山她也信不过,先前遁向乌刻仙舟本就是搏命之举。
“白泽真君能抓你,老道自然也能,列子御风术和隐景儛天之术虽然奥妙,但以你的修为和现在的伤势,三息之间老道就能将你擒住。”
感受到女子脚底风息,绿仙翁接着说道:“既然跑不掉就先在船上呆着吧,静云,给她丹药。”
“是”陆静云取出解毒丹、混元丹各一枚交予红衣女子。
女子接过丹药服下,她度势明白,只好原地坐下调息。
池修明爬上银皇雕居高临下看了一会儿红衣女子,他看不明白,索性滑下雕背继续和太阳豹玩耍。
其余弟子不似池修明能靠直觉辨人观物,对于调息中的红衣女子并没有太大兴趣。
日过中天。
红衣女子调息完毕,周身真气流转顺畅,只有些许余毒未清还需些时日。
“既然醒了就说说你的事吧,捡能说的说!修明你来问!”
众人看向池修明,池修明又爬回到银皇雕背上。
“姐姐你叫什么?”
“冼红楼”
“你随元亨真人修行?”
“不是,元亨真人救过我。”
“元亨真人是谁杀的?”
“我不知道,我见真人最后一面时真人已经身染剧毒无力回天,真人怀疑是席间有人动手。”
“所以你不愿师叔祖把你交给白泽真君?”
“我相信元亨真人”
“元亨真人为什么要邀请白泽真君他们?”
“是因为一个秘密,真人推算仅凭一己之力无法解开,因此邀请了白泽真君等人。”
“而这个秘密现在在你手里?”
“是”冼红楼一怔,她紧了紧双手,还是回答了池修明。
“刚才追你的人是谁?”
“东林捕蛇童子”
“他比白泽真君、桓天魔君等人如何?”
“远远不如”
“但他却差点抓住了你”
“是”
“因为他的蛇特殊?”
“非常特殊,捕蛇童子的灵蛇有的善于隐匿,有的善于追踪,有的善于腾空。我就是一时不查中了一口蛇毒,就被捕蛇童子一直缠住,毒发未深时,我尚能凭借遁术摆脱,他却总能追上来。到了最后我难以为继,只能拼上仙舟一赌生死。”
“师叔祖,我问完了!”池修明朝绿仙翁喊。
“嗯”
冼红楼立在舟中忐忑不安,她壮着胆子开口问道:“晚辈多谢仙翁庇护,不知晚辈现在能否离开?”
“嗯”
“多谢仙翁,晚辈告辞”冼红楼脚下风起,送出舟外,气旋一混,风定悄无人。
“好快的遁术!”广宁真人见而赞叹。
“师兄你能追上吗?”南歌真人问。
“不好说!”
“修明你为什么不问她那个秘密?”穆婉蓉问。
“她不会说的”
池修明点头同意司空文斌。
“可是这样一来真的很好奇哎!”
“小僧或许知道这个秘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妙谛禅师不知何时已现身舟外,绿仙翁笑道:“大师请进”
妙谛禅师驾下遁光,步履极缓。
“妙谛和尚,你是怎么知道她藏着的秘密的?”妙谛乃禅师之尊,蜀山小辈本不该越礼,五位真人却好似极有默契地让池修明发问,也许是他们察觉到了妙谛禅师本就是步向池修明去的。
“小僧一生只修《钵迦摩帝夜》一经,此事缘由曾于过去窥得一鳞半爪,那女子所藏的秘密或许和绿野仙踪有关。”
妙谛禅师这一语掷下,如起万顷波涛,蜀山真人震撼动色,就连绿仙翁也有刹那失神。
“大师此言当真?”青灵真人追问。
“小僧学艺不精,未知事情全貌,只是绿野仙踪一事应是不假。”
“难怪白泽真君、桓天魔君这等人物都要穷追此事,九曜真人天涯飘零亦是不能免俗。”永明真人喃喃自语。
“大师也是为绿野仙踪而来?”绿仙翁此刻已平复心绪,不像他们还浸于仙迹。
“是,也不是”
“愿闻高见”
“仙翁面前小僧哪有什么高见”妙谛和尚先是谦虚,随后便道:“绿野仙踪,涉足者少,知者甚众,且都详于一事。那便是昆仑灵蝶仙尊曾偶入其中得以破境大乘,只此一事,绿野仙踪便可令天下修士闻而骚动。”
“不错”永明真人等均表赞同。
这时陆静云等后辈弟子方才晓得为何以蜀山真人定力之坚,也在听闻绿野仙踪后骤然变色,其间竟有成就仙尊之事,这可是天下修士梦寐以求的境界,岂能不闻而变色。
“还有传言称灵蝶仙尊之第二元神幻王蝶也于绿野仙踪内所获?”广宁真人想起了有关灵蝶仙尊的另一个传说。
“也许”
“大师请继续”绿仙翁说。
“绿野仙踪内或有能令修士破境大乘的神异,只是小僧若有成佛之日,也不会应在这绿野仙踪,因此小僧于绿野仙踪并无所求。此外小僧矢志仙游,这绿野仙踪既然遇上了也不妨一览究竟。”
“大师知前路修行,已超出我等碌碌之辈多矣!”绿仙翁是何人物,其与真意禅佛师弟真无禅师可平辈论交,距离大乘之境也不过咫尺之遥,今日面对摩诃禅寺后辈弟子却自称碌碌。
“仙翁谬赞,小僧只知过去,不知将来。”
“关于绿野仙踪,老道也知道一事!”
众人又看向绿仙翁,妙谛禅师也回身聆听。
“绿野仙踪内有一天书,书仅一字,字方一丈,其上文彩焕烂,八角垂芒,精光乱眼,不可得看。人立其下,悟道者可道妙通达,焕然一新。此事!千真万确!”
“还有这事?灵蝶仙尊莫不是借此成仙?”以永明真人见识之广博也是初次听闻。
“门中前辈曾入绿野仙踪,此为前辈亲口所述,断然不假!至于灵蝶仙尊之际遇么,老道不详其事。”
门中前辈?须知仙翁已是门中耆老,就是仙尊当面也可以师兄弟相称,眼下仙翁居然敬以前辈,只能是那两位最为德高望重的仙尊了。
对此,天书一事永明真人等自是深信不疑。
“妙谛和尚,你既然只知过去,不知将来,那你又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永明真人送冼红楼遁出仙舟,十数位真人穷搜山海,甚至大战数场均无所获。小僧偶然发觉捕蛇童子行为反常,就追其踪迹而来。”
“他可没跟来!”
“捕蛇童子半途而废,小僧锲而不舍,这才有缘再见诸位。”
“也见了冼红楼?”
“是”
“你知冼红楼过去,却不知仙翁过去”
妙谛禅师闻言一愣,随即大笑出声:“哈哈哈哈,真不愧是光吾真人弟子。”
“大和尚,别笑了,你找到绿野仙踪了?”
“没有,她也没有。”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继续仙游,小僧也不知冼红楼现在哪里,有缘自能遇见,无缘强求也无用。”
妙谛禅师之言犹如巨斧凿心,永明真人等恍然明悟。道理粗浅,但他们听闻绿野仙踪时却深陷其中,甚至心生懊悔放走了冼红楼,如今想来,真是迷蒙识晦。
“小僧还要远行,诸位真人我们就此别过。”
“大师好走”永明真人等心诚意敬。
云山万重,妙谛禅师寸步千里。
广宁真人见而瞠目,骇道:“这是什么遁术!”
这不是遁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