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流水钟声,天将明。
白宸舟吃了药睡着后又从噩梦中惊醒,闲来无事就准备去书楼里画画,楼梯那一滴滴血迹……她指尖捻了捻,轻轻眨了眨眼,浓密卷翘的睫毛在眼睑处投落一片阴影,神情有几分莫测。
她呢喃了一声:“怎么了?”
有个上香的客人停留在常寂斋房外探来探去。
“施主,你来这找我?”常寂走了出来,见到个年轻人挠了挠额头,皱眉不好意思地纠结了一会,常寂也不催促,耐心等待这位生性腼腆的客人回应。
邬童扣着手指看他,拜了拜说明来意。
常寂意识到什么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握着佛珠的手指一紧。
用纸鹤传音询问她可否进去问点事情,常寂本不抱有期望能立刻得到回应,结果很快就得到了同意。
那腼腆容易害羞的少年很胆小,容易哭,不爱说话,挺慢热的人,但看着人畜无害没心眼,常寂打量他半晌,突然笑了笑,样子很随和:“你这幅样子很像白宸舟她姐姐……的小时候。”
“白尘书?是叫这个吧?”
“没错,白宸舟的姐姐。”
邬童扣手的力道加大几分,他紧张,都是为了兄弟才敢踏入这里,长年一直是一副摆烂闲鱼的态度。
要不是漆姬帆受了伤这么久还没回来,他实在是没办法才来这里找常寂,因为白宸舟那里邬童进不去,知道的人里除了漆姬帆唯一跟她有联系的人就是他了。
“放轻松,有我在她又不会打你。”常寂有些忍俊不禁。
邬童点点头,模样有点呆。
他心里不断碎碎念:我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可能不紧张,这里还是……卧槽,我怎么敢的啊!
“你叫什么?”一边带路,常寂一边试图搭话来让他轻松些。
“啊?”他反应懵逼,像被吓了一跳一样,过了两三秒才捏声捏气小声说道,“我叫邬童。”
“这样胆小内敛,于修行一途有碍。”常寂摇了摇头。
邬童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不打算修成仙的,修行就是为了变强,能够保护自己,对我来说能生存,就够了。”
如果还能保护别人,那就更好了。
常寂投来一个特别惊喜的眼神,仿佛有话想说出来,最终只是笑笑,以前他也听过同样的回答,只可惜那个人……
突然脚步停下,常寂抬首向上方看去,那树上有个女孩正在把掉下来的鸟窝重新放回去。
邬童以为出了什么事,看到这幅场景蓦地松了口气。
下来以后,她拍了拍蹭脏的衣服。
“嗨。”白宸舟伸手打招呼。
没人理她,有点尴尬。
“你又一整夜没睡?还是做噩梦了?”常寂问道。
“少管我!”白宸舟不答:“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快点说,一会我还有事呢。”
邬童将事先在心里过稿的说辞说出来。
“他么?不知道。”听到漆姬帆的消息,白宸舟眼神疑惑地咬了咬嘴唇摇头,“从我今天早上在战台看到他那一刻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这个人。”
邬童默然无言。
常寂便问:“那个总是穿着一身黑色,冷冰冰的修士,他今天来这找过你,小舟你真的没有见到他吗?”
白宸舟笑得弯了眼睛,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哀伤得令人心悸。
“没有。”
“如果你不信,尽管来查。”
她语气有一个微妙的上扬,这表明白宸舟已经生气,甚至是达到了一种愤怒到试图让自己心痛才能缓解的程度。
“那你用星盘测算他在哪。”常寂说道,眼神还是同之前一般无二,但这话听起来让人不舒服。
白宸舟慢慢的不笑了,一脸“你踏马在逗我”的表情。
她抿唇:“我不愿意,星盘是我的东西,我想我有拒绝的权利吧。”
常寂一怔。
白宸舟心情不好,垂下眼眸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习惯性的竖起了刺,口不择言到想要扎得对方也浑身是血,才觉得痛快!
但这是不对的,她在慢慢调整自己。
可是,真的很不爽!
此话一出气氛变了模样,就像拧紧的发条令人紧张不安。
她神色恢复,抬起头看向了面前的人,顽劣得耸了耸肩,还是没有任何改变,瞅着他们两个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随处可见的垃圾,令人恼怒。
白宸舟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不友好的冷笑:“常寂师兄,这地方留给你随便找,恕不奉陪。”
常寂没有回应,仿佛根本没有必要。
邬童慌了,眼睁睁看着白宸舟三两下就消失在眼前。
“她还在生气,是不是因为上午的事,可是那件事水寒星那么做是有理由的,他赶来这边就是为了解释。”邬童焦急的对常寂说明情况。
“你早说啊……”
“说什么啊?”
常寂无语的瞥了他一眼。
“说他的理由啊,现在白宸舟的视角还是水寒星欺骗了她去换取名声和利益,甚至在没有解释清楚的情况下,我带着你找她帮忙救一个骗子。”
常寂态度仍然不变,温温和和道:“你说,少阳宗被宠坏了的小公主,会怎么做呢?杀了他都很有可能。”
沉默片刻,常寂又轻声说:“可事实好像并非我想的那样。”
……
……
黑暗中,阴影翻滚。
漆姬帆猛地睁开眼,眯着眼睛发觉什么东西都看不清楚,背脊贴在冰冷坚硬的东西上,他自小体寒,这种低温环境还能受得住,阴煞的鬼气丝丝缕缕缠绕着身体,带来一种近乎让人堕落的眩晕感。
也不痛就是难受,胃里脑海里随着黑雾翻腾跟着搅动,想吐又吐不出来。
这是处于密闭的空间内,四周都是阴气,没有其他人存在,他被吸附在冰封鬼尸的冰块上。
漆姬帆奋力挣扎着,缠绕在喉咙上的雾气收紧,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由于缺氧而急促的喘息着,浑身的力气和意志都在缓慢流逝。
而他身后,那面巨大而光洁的冰里面站立的人正是——
已经死去百年的,烬国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