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冷宫,虫声息没,凉风轻拂。
橙暗的灯烛旁,杪夏拿起斗篷为夫人披上:“夫人,他真的会来吗?”
“但愿他会来。”沈木樨缓缓系好斗篷,轻声说到。
沈夫人转念之间,又放心不下,她命令到:“杪夏,你留下保护苏儿和南枝。”
杪夏:“是。”
天冥微星,凉风习习。桐娘跟随沈夫人缓步向铜花台走去。至铜花台外,沈木樨命桐娘看守,自己独入花台。
暗夜铜台内,一人立于正中。
沈木樨放慢脚步走近那人。
“沈夫人,别来无恙。”一袭威贵夜衣的裴长嬴转过了身。
沈木樨欠了欠身:“今夜裴统领怎么留宿宫中,可有什么事务劳您亲自监管。”
裴长嬴无欲与她拐弯抹角,他开门见山道:“确有一事需夫人协助。今日,本统领在此处见到私养冷宫的那个丫头。你身旁的侍女交代她是长辛宫的弃子,可经本统领查实,事实并非如此。沈夫人你在谋算什么?”
沈夫人低眉谦目,承认道:“她的确不是长辛宫奴人的弃子。”
“……她从何而来?”裴长嬴冷言试探,他要弄清沈木樨是否知晓南枝身世。
沈夫人稍顿,声音悠远:“两年前的冬日,桐娘与白苏来此处捕雀,忽见一处雪下微动,细听似有哭声,便试而刨土,随即发现了她。”
裴长嬴踱步走过沈木樨身侧。他背身而立,夜色笼罩下无人看得清他的神情。
沈夫人低目看向对方侧影:“我见此女实在可怜,便养了下来。只因她来路不明,我也未敢示人。今日不想被统领撞见。”
听闻沈氏不知南枝身世,裴长嬴稍感放心。他转身道:“那丫头来路不明,留在冷宫不免惹人猜疑,还是将她交由本统领处理。”
“裴统领打算如何处置?”沈木樨试问。
裴长嬴冷语:“这与夫人并无干系。”
沈木樨流眸稍顿:“南枝儿时被人所弃,未尝亲人关怀,幼时又被覆雪,寒气侵体,至今不得根治。统领派禁军巡视后宫,维护王宫安秩,所闻宫奴不幸几何?与未足三岁的南枝可否相较?”
裴长嬴默言,南枝的不幸自然是由他造成,垂眸间,裴长嬴似乎动摇了杀心。
沈木樨见他默思不言,心想南枝一事或许仍有转圜余地。
沈夫人向裴氏屈膝而跪。
此礼不合宫法,裴长嬴见之,不禁皱眉:“你这是做什么?”
沈木樨言辞情切:“私藏南枝,惊扰统领是我之过,望统领不要牵连南枝。她养于冷宫两年,我算得上是她半位母亲,为母者无不为子女计深,还请统领看在南枝年幼无辜,身世可怜,放她一条生路。”
裴长嬴暗想,如今无人知晓南枝的真实身世,她暂且不会误了裴氏前程。那丫头虽不讨自己和妹妹喜欢,但身上确有裴氏的半分血脉。想到这里,裴长嬴心头不由一软。
他俯目瞧向看似谦卑的沈木樨,顿而言道:“夫人聪慧,想必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沈木樨垂眸低身:“多谢统领成全。”
“起来吧。”裴长嬴转身背对她。
沈木樨起身:“若南枝继续留在宫中,恐会惊扰后宫。若能将她送出宫,寻一户平常人家抚养最好不过。”
裴长嬴盘算了片刻,侧身道:“那便尽快安排。”
“多谢统领。”沈木樨眉梢舒展,低首施礼。
裴长嬴转身离开。
而此夜注定并不安稳。夜深人静的王宫内,两只信鸽悄然飞出,它们顶着冥空和骤风,一只飞进了京城内安祥的丞相府,一只飞向了西市热闹杂乱的酒肆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