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总觉得自己掉进某个局中，但凭现在的我是根本无法看破的，索性直接发问。
首领眉头微皱，神色忽然变得冷峻起来，打量好一会儿，说道：“如果成功的话，我希望你能帮我做现在我正在做的事情。”
“我没明白。”对于首领话中的深意我已有察觉，却想听到对方亲口说出。
“我将培养你成为我的继任者，我已经活的太久了，这个世界已经成为了我的囚笼。”
时间才是文明发展的根本动力，当一个文明的寿命足够长久，那么一颗星球、一个星系都会慢慢变成囚笼，冲破它将成为最强烈的愿望。
我忽然发觉，纵然是首领这般的人物，也是有人类情感上的弱点的，想到他在这间屋子里独自活了一百多年，也是同情不已。环顾这间屋子，尽管它可能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可是如果被困在这里失去了自由，又有什么意义。
“你和我不同，你不会受到这里的限制，之所以建立起这座要塞，是因为这座山脉中蕴藏着大量的黄金矿脉，可以成为天然的屏障，保证指令的保密性。而你不同，你的思维封印本就是一层最好的屏障。”
“不！”想到医院中那二人与我之间的交流，说明他们是能够十分轻易的读取我的思想的，思维封印确实能够抵御鹊山内的各种攻击，可对于他们而言还是如透明的一般。
首领抬起手来阻止我继续说下去，同时说道：“所以选你并不仅是单凭这一点，一方面我们已经没有了时间，另一方面现在出现了一个契机，为了这个契机我们不惜抹掉了一整个居民区。”
说到这里，首领的眼中闪过一丝凶狠与决绝，寒光乍现，令人感到害怕。
“你说什么？”而在我的眼里，只有震惊。
“如果需要的话，我们也会在两分钟内抹掉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为了最终目标一切的牺牲都是必须的。”
从首领的口中说出这样的话却显得十分轻松，似乎抹掉一个国家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件简单的小事，不过现在我完全相信就在这间屋子里完全具备这样的打击能力。而我的命与一个国家的命相比，又该怎样权衡呢？
“对于你的思维封印，我们也有研究，只是成功的概率不高，动物试验是无法完全模拟人脑的运行机理的，所以进展缓慢。而中立者不同，人类对于他们来说和试验用的小白鼠没有任何区别，所以他找了一批又一批的人进入鹊山，只是为了快速推进这项试验。”
如果事情真的如首领所说，那么想必我也是试验品之一了，尽管被当做小白鼠的滋味并不好受，但是现在看来我应该是成功了的那个。其他人已经殒命在那悬崖下面了。
“中立者因为脱离了我们，也脱离了地下，再加上我们开展的长期封锁，所以他们并没有尖端的试验场所和设备，只能用这种原始的方法积累数据，十分可惜的是，一直到现在为止，你是唯一成功且活着的试验体，这也是他们派出战士追击你的原因。”首领向我解释这一切，好像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在掌控之中，而只是远远观望，却没有参与。
“为什么，你们不出手搭救？那么多的人死在鹊山里？”我有些难以理解首领的思维方式，想到老叶他们有那么多人死在鹊山，忍不住高声质问！
“我们还没有准备好，过早的干预意味着开战，如果匆忙迎战结果很可能是灾难性的，这颗星球的表面都会易主。”
我不再反驳，如果真的如首领所说，那么他的选择无疑是正确的，可是我还有许多的疑问，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问起。
“我刚才听到什么开战了？”
“是的，为了救你，我们已经向中立者打响了第一枪，为了救你的补全者，我们再次打响了第二枪。”
总是觉得在这件事情中我始终被人推着走，没有一点自己的主动性，我很讨厌这样，可看现在的形势又不是我自己能够做选择的时机，似乎为了完成他们口中的最终目标任何人都应该无条件的配合，任何代价都值得付出。
“他们为什么要做这些？他们想干什么？”
首领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开始在房间中踱步，我也站了起来，发现因为身上这衣服的缘故，站着反而更舒服一些。
“你问的是中立者是吗？”
我点点头。
像一位守护历史的老人将自己的发现娓娓道来一般：“利用这项技术，可以改变人类在被创造之初而留下的后门，转而改变成只有他们能够读取，甚至是操控。如果真的成功，人类将失去独立自主，而变成任其摆布的机器人。”
明明已经掌握了许多秘密，可我的头脑中反而变得更加混沌，东鳞西爪，总是无法将这一切有机的串联在一起。
“等等，还有两处重要的地方您没有说，当初中立者为什么要从鹊山底下出来，后来又为什么离开了你们。”终于抓到了整件事的七寸之处，头脑中有一种畅快的感觉。
首领看着我，满意的点点头，似乎在等我问出这个问题来。
“前一点，在我刚才的话中有所透露，你要不要想一想？”像一个启发学生思维的老师，首领十分有耐心的看着我。
努力回忆着刚才我们之间的对话，因为太过紧张，或是情绪有些激动只记得大概，完全记不得谈话的细节，我要是江清月的脑力就好了，一定能解答这个问题。
首领笑着摆摆手道：“是我有些心急了，有些难为你。在刚才的情形中你记不得这些很正常，这些能力在今后的训练中凭你的资质完全能够弥补，你不要担心。”
看来首领已然把我当做继任者来培养了。
“鹊山下的文明我们暂且称他们为创造者文明，我刚才说过他们的文明起源更早，发展的速度也很快，相较之下，人类的步伐无比缓慢。可宇宙是宏大的，几千年、几万年对于宇宙来说根本只是转瞬之间，何况人类文明发展的速度处在一个不断加快的进程中。这个发展中的加速度是他们无法比拟的，这个加速度让他们感到不安。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很快会成为另一个高度发达的创造者文明，这具有更大的威胁性。这意味着有一天，创造者文明成功的躲过了高等级文明的摧毁，却迎来了人类带给他们的毁灭性打击。”
“这很讽刺，是吗？”首领笑着看向我。
身为人类的一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反问。只是发现自己已经接受了这些事实，而在努力吸收、理解现在的形势。
“那中立者为什么又离开了你们？”我选择用疑问来回答首领的反问。
长叹一声后，首领重新坐回座位，并抬手示意我也坐下。
“你应该先问的是为什么中立者选择了我们，最终又走向对立。”
我的逻辑确实有些混乱，面对首领的纠正，只有默默的点头。
“在百年前，创造者文明意识到了放任人类文明发展的可怕之处，便派了十个人来到地面，终结这种发展态势。”
“就十个人，怎么做？”
“用最直接了当的方法，挑起战争！战争是文明的粉碎机，是即高效又直接的一种方式，同时也是最原始的一种方式。敌对阵营之间相互暗杀首脑政要和科学家，攻击对方的科研场所、先进工厂这样的战略目标，无论最终的战果如何，都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赢家。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这十人中一个人发现了人类文明与创造者文明不同的地方。”
“感情吗？”我感到这有些像烂小说中的俗套情节。
“这对于他们来说是难以理解的，相互之间思维想法完全共享，高效清晰的信息传递方式没有偏差和误解，带来的是绝对的理性，没有处心积虑；没有揣摩心思；也没有委屈自己所为他人；更没有男女之间的各种心思，《拯救大兵瑞恩》的故事在他们的文明中是绝不可能上演的。那是因为我们的先天所困而无法企及的高度，也是我们无法真正理解的。”
诚如首领所说，那种状态确实是我在头脑中无法推演的，有的只是基于人类思维的各种想象而已，那并不是真实准确的。
“当形势逆转过来之后却变得不同，当创造者隐入人群中却能够体验到这种变化，十人中的分歧就此产生。第十人认为人类发展到现在也是这颗星球的主人，同自己的文明一样，有权利生存在这个星球上，而不应该遭受残酷的战争，甚至是屠杀和种族灭绝。其他人则认为人类只不过是他们创造出来的工具而已，工具的作用就是为了欺骗，如果失去了这个作用，那么工具便没有了存在的意义。而且人类有着出场自带的劣根性，只不过是在他们的蛊惑之下被引导、放大，他们并没有直接参与战争。双方僵持不下，决定做一个试验。”
那是个长达数十年的试验，在一个村子里，即考验人性，又十分残忍，同样也是关乎人类文明发展的一场试验。只是真正重要的不是这场试验本身，第十人在人类文明中学会了一点：欺骗。
思维封印的作用也是在那时显露出来，这项技术本是用在创造者自己身上的，一方面向地下传达了人类文明暂时并不构成威胁，希望开展长期试验的消息，因为那个试验的原因，这个消息自然也得到了其它九人的印证，所以并没有遭到怀疑；另一方面他利用创造者文明的能力控制了当时政府军方的首脑，秘密开始鹊山工程。
是的，那项试验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而已，用人类的话来说，第十人是一个自负且偏执的人，他认定的事情不需要再通过一场试验来印正。
这本是一个十分简单的骗局，大部分的人都看得穿，可对于创造者来说，这是不可想象的。
很快其他九人也发现了黄金的作用，他们集体向第十人进行质问，并要检查他伪装成人类模样的躯体中是否有黄金做成的屏障。检查的结果自然是没有的，思维封印是更高级的存在。但是在这个过程中，第十人也敏锐的发现了这其中的问题，其他人已经意识到了什么，鹊山工程的秘密很可能要暴露。于是他开始了第二个阴谋，就像当初他们创造人类时将人类的思维封闭在肉体中，彼此不能共享，而他打造了十顶黄金头盔。
这是一箭双雕的绝好阴谋，戴上黄金头盔的创造者将失去读取人类和对方思想的能力，鹊山工程的秘密将会继续得到保护；而另一个作用在这九人中的第一个简单而幼稚的谎言被识破以后，也彻底展现了出来：他们就此失去了团结。
直到多年以后当第十人带领其他九人进入鹊山工程之后，这个阴谋才彻底暴露出来，只是当他们进入到了黄金屋内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那是一座为了他们而打造的监狱，也就是后来所说的黄金屋，鹊山防线也是在这个时候被激活。
“既然黄金屋里的人这么重要为什么给我的任务反而是要去寻找黄金屋呢？”我已经在心里将这次任务的雇主默认为是作为第十人的中立者。
“据我们的分析，形成了两个方向原因：一是我们有十几颗卫星二十四小时的在监视他，他不会，我们也不会允许他进入鹊山，借助你可以了解到鹊山中的最新情况，甚至打开黄金牢房将其他人放出来；二是你的表现确实是意料之外的。无论在思维封印这场人体试验中你是否会成功，都不可能触及到那间黄进牢房。还记得那个地图卷轴吗？”
我点点头。
“那就是触发的关键，当鹊山里的防御机制感知到人类思维的时候，就会执行消灭入侵者的命令，而那个卷轴也能够接收到这个命令，不同的是它会爆发出高能电流，用以击发能够改造大脑的频谱和辐射。如果试验失败，试验体的大脑将会在瞬间被蒸发掉，如果成功了，大脑将会执行一个离开鹊山的命令。
所以任务目标并不重要，因为作为试验体根本达不到那里。”
这其中有个一地方不对劲，我十分敏锐的抓住了这一点，诘问到：“既然鹊山这么敏感，天上监视这里的卫星想必也不少，为什么却允许我们进来，没有阻拦呢？”
首领有些难过的低下了头，端起茶碗，却发现已是空空。
“所以你们也需要让这场人体试验继续开展，是吗？”我的声音冷静到自己都觉得有些惊讶。
“是的，这项技术我们始终无法攻克，只有再次借助他们的力量这一个办法。”首领看向我，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柔软的目光。
又是为了大局计划，我不必问，也知道答案，只是有些残酷。
“为什么后来你们分道扬镳了？”我尽量不去想那个问题，那个会令我感到痛心的问题。
“还记得刚才和你提起的那场数十年的人性试验的较量吧！”
我点点头
首领抬起头来，神色凝重的说：“他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