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秋洪带着燕青山出了门,‘咱们骑马去,快些!’于秋洪道。
‘好!’燕青山 道。
黄昏,火红霞光洒在悬崖峭壁边,映出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在一处凸起的石头旁随意坐着,一条腿挂在崖边左右摆动,姿态悠闲,右手边还放着一个酒壶,不远处,一个白衣挺拔的身影提着篮子不急不缓走来。
那白影走近,将篮子放下,低声道:“师父,饭来了!”
“放下吧,秋洪呢?”男人声音沧桑而低沉。
“师父,掌门师叔去风雷阁打造兵器了!”白影回道。
“他不爱跟我这疯子说话,所以逃走了,哎,人不能犯错,一犯错啊,就是一辈子!”男人伸手指着远方将要落下的红日,“羽儿,你知道么,那落日也曾照耀了整个天空,可一旦落幕,人们就忘记了它的荣光。”
“师父,往事已矣,您也该放下了!”
“羽儿,你不明白,若是我当初能够执意坚持,是可以不去的,可他们太闪耀了,遮住我的光芒,我自私地认为只要他们不在了,我一定可以突破自己的桎梏,成为武林神话!”
“师父...”
“可是我错了,从我有这个想法开始,我就是个失败者,永远也赢不了,他活着的时候我赢不了,死了之后,我更赢不了...”
“师父,吃饭吧...”
男人转过头,五十岁的年龄,一缕缕晶莹的白发快要将黑发挤得无处藏身,褶皱已经在他略显苍老的面容上横行霸道,一双浑浊的眼睛满是泪水,“羽儿,你说天一派的那人还好吗?”
“师父,弟子已经托人打听过,那楚师弟已无大碍,但还需要休养!”
“好啊,等他休养好了,为师亲自去见他!”
“好!师父,先吃饭吧!”
“乖徒弟!你在旁边舞剑,为师边吃,边看你这剑法如何了!”
“是!”
“唰!”白影抽出腰间的长剑,走至空地,‘咻!’直刺而出,身形随剑旋转,招式不断变换,时而凌厉刁钻,时而劲道十足。
男人拿起饭盒里的馒头,边吃,边专注地看着,男人的眼神此时变的坚韧而锐利,这一刻,他才是真正的华山剑神,洛苍梧。
不知不觉,夕阳快要沉下,温丰羽也舞了很久,洛苍梧道:“好了,羽儿,别舞了,你提着东西回去吧!”
温丰羽停下,擦擦脸上的汗珠,走上前收拾着饭盒,突然,洛苍梧眼神一变,转过头,温丰羽也转头望去,两个人影都缓步走来,一个是掌门于秋洪,另一个却是个面容偏黑的男子,和他们掌门并排而行。
洛苍梧身子顿时僵住,瞳孔圆睁,踉跄地起了身,泪水夺眶而出,整个身躯剧烈颤抖,‘八方兄,八方兄!’洛苍梧颤声低语,‘是你,一定是你,你来找我了吗?’此时的洛苍梧就像个孩子,缓缓走着,甚至于几次跌倒,又连忙爬起,远处的于秋洪见状,小跑过来,扶住了他,‘师兄,正常点..’
燕青山看着眼前明明五十左右的年纪,却如风烛残年一般的洛叔叔,心中一颤,洛苍梧能够认出他身份,他只是略感惊讶,并不在意,他表面依然冰冷:“洛剑神,好久不见!”
洛苍梧上下打量着燕青山,喃喃道:“你不是八方兄,你不是八方兄,但是你的眼睛却是八方兄的..”
于秋洪急忙解释:“师兄,他是燕庄主的儿子燕天涯,为什么变这样就不清楚了!”
“天涯,是天涯啊..”洛苍梧顿悟,迅速被喜悦代替,上前就要拉燕青山的手臂:“天涯,走,跟洛叔叔走,洛叔叔有话跟你说!”
燕青山冷笑,一把将他甩开,“洛剑神若说当年之事,我便听听洛剑神的狡辩,若是叙旧,大可不必!”
于秋洪向温丰羽使了个眼色,温丰羽会意,提着饭盒蹑脚走来,于秋洪带着他转身离开。
洛苍梧将散乱的长发捋到脑后,佝偻着身子,老态毕现,“好,那侄子跟我走,咱们去山洞里说。”说时,眼中满是渴求,生怕燕青山拒绝。
燕青山没回他,只是向旁边唯一的洞中走去。
洛苍梧欣慰一笑,跟了过去。
洞内,两人相对而坐,此时洛苍梧早已没了当年剑神的风姿,就如同一个和蔼的长辈在看着自己的孩子,眼神中满是愧疚,甚至于只能用双手不断揉捏衣角来掩饰自己的局促不安,“天涯,洛叔叔不知道你是怎么逃走的,但洛叔叔看到你活着,真的高兴!”
燕青山不屑:“当年围攻我们烈火山庄之时,倒是没见你这么好心!”
洛苍梧道:“此事老夫不敢推卸责任,但其中一些隐情我必须告诉你!”
“洗耳恭听!”
洛苍梧叹气,然后起身,面露追忆:“那年,老夫接到一封信,绝寒宫来的,说你们山庄意图谋反,燕庄主被玄火功荼毒,走火入魔,嗜杀成性,为避免生灵涂炭,准备联合天龙岛、无间派、离火宗,神鹰门和我们华山剑派围攻烈火山庄!”
“嘎嘣!”燕青山握紧了拳头,他始终不愿意当面质问李四海,只是因为心中残留着最后一丝侥幸,那就是,李四海只是被人蛊惑,身不由己。
洛苍梧看了他一眼,继续道:“老夫起初十分犹豫,燕庄主在江湖中地位高崇,在前些年平息江湖乱战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是,随着燕庄主的武功越来越高,他的脾气也越发暴躁,甚至于到了刚愎自用的地步,一些江湖人和百姓已经对此颇有怨言,虽说走火入魔有些过了,但一定不是当初的燕庄主了!”
燕青山松开手,洛苍梧说的不错,后来几年自己父亲逐渐变得暴躁,不仅对外,甚至于在庄内也是如此,稍有不慎就会大发雷霆,只是因为母亲的劝阻,才维持着山庄的平静,外界偶有父亲走火入魔的传言。
“但是,即便如此,燕庄主这些年无论对于江湖还是百姓,都是功德无量,即使他脾气有些暴躁,但尚能控制自己,罪不至死,这便是老夫犹豫不决的地方!”
“那为何又去了?”燕青山问他,语气缓和了些。
洛苍梧低下头,扶着旁边的石壁,本就佝偻的身子越发苍老,“你爹是江湖第一高手,同样,你爹也是我的阴影,他活着,我便无法突破自己,面对他,我会感到恐惧,想要打破恐惧,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使自己强大,一个是消灭恐惧的源头。”
“呵呵!”燕青山讥笑,“所以你选择了第二个!是吗?所谓的为民除害只是一面之词罢了,全是为自己的无能找的遮羞布!”
洛苍梧转过头,“不错,是老夫的无能,虽然后来几年我的确突破自己,成了中原第一剑神,但我同时也明白,我依然不如你爹,他变强是为了百姓,为了江湖,我不一样,我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说到后面,语气突然变的轻松,甚至露出一抹自嘲的笑,仿佛多年的心结终于打开。
燕青山道:“什么名门正派,顺应天意,不过是一群口是心非,心胸狭隘的无能之徒罢了!”
洛苍梧接着道:“当年之事,我们华山剑派虽去了些人,但是并未参与屠杀,只是在与你爹的决斗中,老夫,出了剑!”
“所以呢?”燕青山反问。
洛苍梧眼神坚决:“报仇之事,老夫一力承当,这些年,老夫一直在等这个忏悔的机会,既然你来了,老夫也自当给你们一个交代!”
燕青山起了身,直直地盯着眼前的老人,“无须手下留情,我也想见识一番剑神的实力!”
“好!”老人突然直起身子,气势瞬间大变,目露精光,彷如剑神再现,“时隔多年,老夫也想看看你学到了你爹几成!”老人嘴角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