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走进寂静的房间时,大将军正哀颓的坐在床边,吓得他快跑去细看,还好姐姐只是睡着了……
跑步的哒哒声将石苡从睡梦拉回现实,自打记事起,她睡觉便极浅。对唤着姐姐的小五展开笑颜,她的弟弟出落的又高又帅,还蕴着温文尔雅的气质。
方才写字的纸被放在桌上,便用唇型说着:“回家。”
小五一看便明白,行礼道:“大将军,我姐姐想回家。”
他此次未拒绝,而是爽快应下。
丫鬟们忙忙碌碌的一通收拾,看着五只大箱被抬上马车,石苡以为是师傅的药便未多问。直到进入林家,她才发现箱中有男装。指着箱子看向小五,身侧的小九无奈的说道:“不怪小五,这是大将军要求的。”
石苡深吸一口气,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小九补充道:“大将军说,神医将你托付公西家,他必须亲力亲为。所以,他也会搬过来一起住。”
心中翻了个白眼,这两孩子都是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师傅为何要将她放到大陆呢?!
一道来的丫鬟们动作极快的整理好房间,小五将姐姐抱进屋中,为她盖被,细细喂饭,贴心端药,天色极晚也不愿回去,直到把姐姐唠叨睡着。他学着姐姐以前的样子,窝进椅子里,呆呆的看着她的睡颜。
醒来天已大白,转头看到窝在椅中沉睡的小五,忍不住鼻头发酸眼眶发热。回首八年时间,五年日夜相处,护着他们长大,看着他们成长。从初遇到相识,从陌生到熟悉,从陌路到亲人。她曾努力的忘却一切,今日椅中熟睡之人不但让她尽数记起,还令记忆明晰几分。
拭去眼角的泪水,咽下满腔的苦涩。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再现:当他们老去,时日无多时,依旧年轻的自己,会如何伤心?又该何去何从?在乎的人在身边时,记忆总是美好且灿烂,而当对方逝去时,脑中的记忆越欢快,现实中便越悲痛。因而东篱璨的感受她能感知一二,明知是错的,却不断的为自己寻找理由,只因忘不了当时的愉悦。
小九敲门而入,看着泪眼朦胧的十一先是一慎,而后走过去温柔帮她拭去泪水。看着她指向小五,眼中溢出怀念与柔情,下蹲趴在床沿对她说道:“谢谢你,十一。那五年,是我过的最幸运,最幸福的日子。那时候,最失落的是你没能与我们一道过长寿日,最开心的,是看到你回来的那一刻。我曾对河灯许愿,让时间永远的停留在你开心大笑的那一天。我曾对银杏树许愿,让这条路永远延伸下去,我们三人可以一直说说笑笑自由自在。我曾对大雪许愿,雪不化天不黑,笑声永不断。可我的愿望一个都没实现。你离去后,我总感觉心脏缺了一块,开心的事笑不出来,伤心的事哭不出来,小时的记忆总在黑夜中涌现。小五也是这样,他总来找我同睡。后来麻木了,像以前那般吃饭睡觉,读书守城,却总会察觉到少了一人。院中的烤炉再未用过,但每次经过时都会想起你说能烤两个公西晟,笑不出来哭不出来,只能看着旧物发呆。你最爱趴在院中石桌上想事情,那个位置一直留着未曾动过。”
眼已被泪淌模糊,她不想经历的事,却被迫让他们代为承受。小五在小九开始说时便醒了,泪水比她只多不少,他也学着小九的样子乖乖的趴在床沿。小九帮她擦着泪水,却任由自己的泪滴落床沿:
“我最后悔之事,是你离去那日未曾做挽留。追忆间才恍然大悟,对纸书,对花语,对天叹,都不及对你说一句别走。当得知你回来后,我便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你,想要将心中的话统统讲予你听。十一,留下好吗?我们会努力不拖你后腿的。”
抬手轻滑过两个大孩子的脸,一个二十,一个十四,却还似十三岁与七岁一般,蹲在床边委屈的看着她。心中埋汰,泪却涌的更多,喉咙无法发声,唇形却是明显的“好”字。待他们离世后,也许会给自己一株芦坪忘却一切,亦或舍不得抹除这段时光,闲暇时会常忆起,直到有一日睹物时能淡然一笑……
小九端来温水,小五拧干新毛巾给姐姐洗脸。看着外面阳光正好,指着门示意她要出去。小九搬出小塌与薄毯,小五轻松的抱出姐姐,又拿来早餐与果子,端过两张小竹凳坐她身侧。她还想要纸笔,接过小九递来的软毫,不知为何竟想起昨日递笔之人。
“何月?”昏迷许久不知年月,故而是首问。
“今日是二月初五。”小九答道。
点点头,再写:“说些趣事?”
小五昨晚讲过一些,可自己却睡着了,二月的暖阳如此舒适,不听故事倒浪费了这大把的美好时光。
两个孩子直接从寻幻魔开讲:大将军收到密信,幻魔被藏于北边雪洞中,军团也果真寻到被五花大绑的幻魔,大将军领精英亲自斩杀,并将幻魔手臂带回梓澜城,从此名震天下。
立将军府后,百姓讨论最多的两件事是:卓知军团扩招,防线遍布天下关口,有人欢喜有人愁。第二件则是将军府纳妾,百姓私底下戏称为公西娘子军,一年内不下二十名美人被抬进将军府,公西晟甚至为美人杀功臣。
小九摇着头笑道:“小五回家后,街头巷尾又造起三少夫人怒斥忘形夫君,将军浪子回头散美妾,首领嬉笑受美人。”
石苡听完后也觉好笑,民间人才真是多。
府中只余两名良妾后,公西将军终于有精力干正事:他从团员中挑出一万人重组为兵团,将兵团四散分布后,从当地吸纳支持者,名义上保家护城,实则野心勃勃。对于反对者,不论强弱一律先招安。对坚决不服者,他有的是明暗手段,一年下来效果颇佳。即便公西晟明日宣布立国,天下人也不会有太大的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