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一袭白衣的石苡坐在蒲空身上,向久违的大陆飞去。小五颈上绑灵石的发丝瞬间齐断,不知是自行割下还是他人为之,此行只为确认他的安危。
梓澜城中,新设的将军府里争吵不断。她到时,小五被两把剑抵住命脉跪坐青石砖上,断裂的吊坠落在膝前。裕琛将小九的手臂死死箍住,嘴里的吼叫却是对着满脸淡漠之人而去:“公西晟,你**给我清醒一点!!!”
仔细分辨,在场的声音中,多为劝解。
从几人的怒吼中,多少猜到些由头。小五将公西晟的小妾掳去藏了?他今年才一十三,便生出了情愫?
“杀。”
冷酷的字眼被平静的说出。石苡弹出两颗石子,抵在脖颈上的利刃应声而断。将军府中的嘈杂声骤然停止,敢救乌源的高手,除去他姐姐怕是再无二人。
“十一姑娘,快救你弟弟!公西晟疯了!”裕琛反应极快的喊道。
落到小五身侧,俯身将他牵起,小五被刀架脖时不吭一声不流半滴泪,见到姐姐后却泪如雨下,“哇”的一声扑入她的怀中。拥着哭的上气不接小气的小五,明明长的与她差不多高了,哭的刹那却像初见时的无助幼童。
轻拍着小五的背,转头望向作恶之人,问道:“敢问他所犯何事?”
公西晟死死的盯着她,却不作答。裕琛推出一人,哆哆嗦嗦的小厮跪在地上不敢作答,被裕琛一脚踹趴下,才含糊不清的说道:“是是是偶然有一次我撞见的,乌源与十六娘说说笑笑,所,所以奴才猜测十六娘的失踪与,与他有关。”
“小五,你说!”小九吼道。
小五不舍的将头从姐姐肩上挪出,说:“我上次是替大将军跑腿送簪子的,后来再也没见过十六娘。”
听到此处再不明白便是傻瓜,公西晟设下一个极其简单的圈套给小五钻。
“公西将军,不知您还有何疑问。”她问。
公西晟依旧不言语,她便接着说道:“小五年纪虽小,却也跟着您南征北战四年有余,多谢您此间栽培。军中讲究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今生嫌隙,我便将他领回,小五,行礼。”
小五面露犹豫,却还是行跪拜之礼,响头三个,自此分道扬镳。
扶起小五,公西晟终于开口,道:“休书一并拿去。”
石苡笑答:“公西将军,与您成婚之人名为乌铃儿,她已于一年前被歆琴杀死于西海。”
说完无视周遭怪异的眼神,牵着小五大步离开。
小九回过神时两人已走远,急急追出,左右两侧都不见白衣人。飞奔回家,松气后一阵头晕眼花。两人正坐院中聊天,眼前的白衣少女虽从未见过,但他肯定她就是十一。
桃花眼莹润却疏离,唇不薄情更薄,这是小九与她交谈后的感触。她虽仍乐于倾听大陆与军团之事,却失了参与感,仿若她是观众,而其他人皆为戏子。当小五问起她时,只用“海中修炼”四字草草带过。
相识的七年间,三人首次在沉默中溢出尴尬。
石苡问小九:“可否暂留小五?”
小九答:“自然!”
不知为何,从她眸中看到了悲伤,他不愿她向自己道谢,却不知该如何提问。
石苡起身道别,小五问:“还能再见面吗?”
她沉默许久,轻声道:“不知。我此刻能说会走,说不定下一刻便魂飞魄散。但你们不同,人的一生说短,却足够尝遍酸甜苦辣,若说长,却会觉得幸福快乐太过短暂。年轻时平淡也好,争夺也罢,垂垂老矣时,将所有不如意抛却,儿孙满堂,繁花满院。若我能存活到那时,必定奉上美酒佳肴,一道畅饮至天明。”
耳中是美好的未来,眼中脸上却尽是泪水,白衣飘去,再见不知何年何月。
经过将军府,石苡深知公西晟今日所为必定与她有关,若不为他解铃,下一个难保不是小九。落在绿径红砖上,公西晟半躺于湖中凉亭,亭中美貌小妾或弹唱舞,或揉捏喂,他则闭目养神。
踏过洁白玉砖,踩上松木小桥。走近后,小妾们才发现从未见过此女子。白衣素然,黑发简扎,无配无饰,却都压不住杏脸精致,桃花眼明澈,山根立鼻梁挺,别有一番滋味的淡红唇,两颊未涂胭脂而稍显白,却恰好与整个人的气质相辅。
“你是新来的妹妹?”其中一人问道。
“不是。公西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石苡听着小妾们的窃窃私语,唯独得不到公西晟的回应。等到失去耐心之时,他睁眼坐起,拍着衣角向她走来。
“后天,是烁烁的两周岁生辰。”他站定后却丢出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石苡笃定此人已无法交流,只听他接着说:“公主殿下,您抛夫弃子,好狠的心呐!”
彻底放弃与他谈话,足下一点飞掠出门。
“你若就此离开,我便自刎于此!”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她足下一顿,回过头时,剑已架上脖颈,鲜红的血染红里外衣衫。小妾们惊叫着到处唤人,却无人敢拉。沉着步伐向他走去,怎会看不出他在演戏,既要解铃,让他演个够又何妨。
“放下吧,此次前来,便是与你说清楚的。”
与他似已许久未见,从前是意气风发的将军,再见是眼袋垂落的颓废少爷。
“抱我。”
公西晟无意放剑,却施着命令。
“你有二十一名小妾,需要我唤哪位?”她问。
“我只要你。”
虽是情话,却觉反感。
“公西晟,若你不谈,我这就走,你随意。”
“你能抱乌源牵林曲久,就是不愿触碰我?”
看着剑中倒映出的自己,而后眼神决绝的望向他,答道:“公西晟,作为十一时,我并不否认我动过心。可不论以何身份,都改变不了我已死亡的事实。十八年前,凡千将我推入万丈深渊,七年前,我以亡灵的姿态附身于乌铃儿体内。我已注定生有处葬无身,或百年不灭,或明日既消。公西晟,你要娶一个亡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