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大步便到了大门口 。见大门锁着 。 内内外外看了一眼仍然十分安静的大院 。轻轻嘘了一 口气 。走到门卫门口 。轻轻推了 推门 。见门锁着 。知道门卫小张没有起床 。便转过身来 。抬头看了一 眼门诊大楼和住 院大楼 。慢慢向门诊大楼走去 。 打算看一看这栋大楼后面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 因为 这两天没有人上班 。住院部里也没有病人住院 。如果有什么人翻围墙进来 。没有人发 觉得了。
今日是大年三十了 。新年到来前的此刻显得格外宁静 。 四野静悄悄的 。起了床的 大人们都关着房门在准备大年饭 . 天仍然那么寒 。仍然那么阴沉 。仿佛还有一场大雪 要下 . 风虽然小了一些 . 没有将山上山下的树梢刮得鸣鸣地叫 。然而 。从地底下起来 的寒气 。从裤脚口钻进人的身上来 。尽管内内外外穿了几层裤 。仍然感觉得到寒意 . 俗话说寒从脚下起 . 脚是人的根 。这根不暖 。人的身上就暖和不了。
真旺庆操紧了衣 。两只手袖在手袖里。紧紧地挟着衣服 。仍然感到从背心上透出来的寒。他刚刚走进住院部与门诊部之间的过道 。抬头扫了一 眼楼后的那片树林 。 突 然 。他发现靠制剂室的围墙边下有个人影一 闪 。从树林里向出制剂室的大路走去。真 旺庆一惊 。“是么人这么早呢?" 他问了自己一句 。迅速向通往制药车间的路横插过去 。 打算挡住那个人影 。看看是谁 . 当他刚刚走到路上。就看见那个人影从树丛中钻了出 来 。在真旺庆看清楚了他的同时 。他也看见了真旺庆 。真旺庆暗暗一惊 。轻声叫了句孝昌 。戴孝昌的脸上突然掠过一丝惊慌。又马上镇静了下来 。脸上现出了一丝笑意 。言语有些结巴起来: " 真 ……真院长 , 噢 , 旺 …… 旺庆哥。" 真旺庆发现戴孝昌的神色 不对 , 却没有惊动他，只轻轻点了点头 , 应了一声 , 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问这几天制 药车间是不是他值班 。戴孝昌连忙点着头说是的 。真旺庆交代他小心火烛 , 注意安全。 戴孝昌仿佛轻轻松了一 口气 , 点头答应着 , 却又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 " 我刚才在树林 里撒了一泡尿。" 对真旺庆笑了笑 , 说他下班了 , 正准备回家去 。真旺庆问他的父母亲 在这里过年 , 是不是两位老人家在弄年饭 , 叫他赶快回去帮忙 。戴孝昌这才放松了脸 上不阴不阳的肉 , 答应着往家里走去。
真旺庆侧身站在路上 , 看着戴孝昌一脚高一脚低地往宿舍楼下走去 , 心仿佛一上 一下地被什么东西扯着不是滋味 。对于这个远房表弟 , 真旺庆同情的多 , 尽管因为自 己家的这块牌子 , 曾经使他娶了一房好女人 , 却又因为这块大牌子害了他如今又成了 单身 。但是 , 他默默地承受着这块牌子给他带来的荣辱 。尽管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老婆 花蕊因为看不起他这个跛子越了轨 , 他仍然不声不响地承受着这份耻辱 。到后来花蕊 死了 , 他同样默不做声地在这个大院里跛动着双脚 , 将仅仅他和花蕊之间知道的一切 都吞进了肚里 , 但是 , 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 他不说 , 也没有人晓得。
真旺庆见戴孝昌走进宿舍楼去了 , 这才转过身来走到制剂室的大铁门前 , 隔着大 铁门 , 往内看了看 , 见院内打扫得干干净净 , 各个房间的门都锁上了 , 放心地转过身 来 , 打算再到住院大楼后面看看 。突然 , 戴孝昌那掠过一丝惊慌的神色的脸又在他的面前一晃 , 使他又警觉了起来 , 意识到他这么早钻进树林里 , 绝对不是他所说的去拉 一泡尿那么简单 。为了消除自己心里疑问 , 真旺庆走进了树林里。因为地上积了很厚 的雪 , 这些时也没有人进来过 , 因此 , 戴孝昌留下的两行很明晰的脚印 。真旺庆沿着戴孝昌留下的脚印很快走到了一棵大树下 , 见脚印到这里止了 , 他扫了一 眼树周围的雪面 , 见没有尿渍 , 突然他发现树下的雪有扒动过的痕迹 , 便蹲下身来 , 伸手扒了扒雪 , 很快 , 里面露出了一个黑色塑料袋 , 真旺庆又一惊 , 慢慢拉出袋子 , 用两个手指 轻轻捏了捏 , 发现袋里是圆颗粒 。凭直觉 , 他知道袋里是制剂室里生产的药丸 , 便连忙打开袋子 , 果然 , 里面全是生产好了没有包装的治风湿病的丸药 。
真旺庆拉起袋子 , 掂了掂 , 见这包药足足有三斤重 。看着手里的药 , 真旺庆好久没有挪步 , 他不清楚戴 孝昌为什么要偷药 , 更不清楚他偷了多长时间 , 偷了多少药出去了 。从那座高大的玉 雕大门楼门口扑进来的大浪还没有平息 , 真旺庆又发现了内鬼 , 他的心又揪紧了起来 , 怎么办呢? 是留下药不惊动戴孝昌 , 还是想法斩掉这双黑手 , 将他从犯罪的边缘拉回 来? 真旺庆做了短暂的犹豫后 , 果断地拎起药 , 钻出树林 , 走到住院部后门 , 掏出钥 匙打开门 , 进门后 , 又打开门诊室的门 , 走到自己的诊桌前 , 拉开桌子的小柜门 , 将手中的塑料袋放了进去 , 关了柜门 , 坐在桌前发起了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 门楼上的自动电铃响了上早班的铃声, 真旺庆一惊 , 抬头看了 看窗外仍然白茫茫地连在一起的天地, 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 他已经感觉到戴孝 昌不仅仅是偷一点药那么简单, 他发现这个平日不言不语的跛脚男人心里在酝酿着什 么可怕的东西, 这东西一旦成型, 也许会给药带来巨大灾难。 怎么将他心里这个还没 有酝酿成熟的东西捂死在胚胎中呢? 真旺庆陷人了深思中, 很快, 他得出一条结论, 绝对不能蛮干, 以致激化矛盾, 催促这个胚胎的迅速成型熟, 得同样用手段让它消灭 在不言不语中, 使一切在不声不响中归于平静。
其实, 戴孝昌对这个给了他莫大荣耀也给了莫大耻辱的药坊是恨在了心底深处。 自从他的花蕊死了以后, 他就打算偷到荣恩堂的秘方, 离开这个地方, 另起炉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