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廿五,军团刚下泉雾山,便被滔天热浪撼住,公西晟命军团沿山脊向东行进,身边只留十一。
石苡将食物装成三大包分给泪眼辞别的三人,道一句:“相互照顾。”目送他们融入队伍,开始怀念母亲的唠叨,有些后悔生前的敷衍。
转身与公西晟一道入帐,摊纸提笔写下《飞凤曲》,带了一路的筝钻出布袋,他却说:“我不会。”
“你……不会???”她的声音不自觉提高几度,“那你带来作甚?!”
“我能学。”
石苡气极,大半年的时间他不提,如今面敌临阵磨枪。气呼呼的弹过一遍,对方便能跟个八九不离十,看来他的“不会”与自己的“一点”有异曲同工之妙……半天过去,筝音已能用灵力传出五十公里。
“不够。”
他的等阶不够高。摸索一番,挑来选去,最后拿出两颗灵果,心疼的递出那颗完好的,捧着被自己咬过的,小小口的吃着。
公西晟忽然将脑袋挤到她手中,说:“差一口。”
她吓的都要将灵果扔出,吃剩的果子被一把塞入他口中,大脑袋才满足的坐回去。
她在心中怒吼:“做完这一桩生意就离开!这谁受的住啊!”
吃下灵果,公西晟盘坐,一口气升到八阶,她只能无聊的用灵力搓球玩。
“能吃吗?”公西晟盯着火红的灵球问。
石苡赶紧收回,没好气的答:“你干脆把我吃了得了。”
随即被他的眼神看的发憷,逃出帐篷坐到树杈上发呆。不知不觉中又到夜晚,远处四溢的岩浆如彼岸花绽放,帐内筝声阵阵,江灵山却毫无动静。
“该不会……”
在江灵山四周飞绕一圈,好在东戈未被游曜拐走,但也丝毫没有睁眼的意思,岩浆不停的从它嘴里淌出。
“可怜?”
不知怎么的就想到这个与它无关的词。看到衣摆卷曲,她回到营地,左思右想,却得不出结论。
“大将军?”
在帘外轻唤一声。帐帘随即被掀开,公西晟披衣披发,看样子已休息。省去礼仪,坐到垫上,问:“东戈之事你知道多少?”
公西晟坐到她对面,答:“七年前,东篱慕死后第七日,东戈由东海一路蚕食至南海,而后以岩浆围南岸,此后盘踞江灵山,再未作移动。”
石苡的眉头越皱越深,似踏入迷雾,越往内走越找不到方向。她忽然抬头,问:“东篱璨还活着,他为何不去阻止?”
他怎能眼睁睁看着东篱皇宫付之一炬?怎能对血脉屠杀坐视不理?怎能允许东戈与苦娥占领他打下的土地?
公西晟反问:“你呢?”
“我?”
难道他与自己一样,不能违天命?
“以你的实力,对东戈如何?”
垂眸思索该如何回答时,对方已蹲到她面前,心悸中将方才想的话术全盘忘记,眼神躲避中,许下“会帮你便是”的承诺。出来后冷静下来,恨恨的把头埋进树中,自己怎会如此蠢笨!
第二日,教他用灵力护体后,两人向江灵山飞掠。寻到一处高石,摆筝奏曲。一连十遍,东戈毫无反应,反而引的无数小妖扑入滚滚岩浆中,随即被吞没消失。用灵识探查几遍,惊觉东戈体内没有灵石,被吸进的灵力尽数化为岩浆!
特意输给公西晟一丝灵力,经他确认后,二人一齐掠到江灵山顶。石苡边飞边用手触它翅膀,试探几次后,轻落背上,八对大翅无力的垂着,公西晟落到她身边,二人小心翼翼的从它的脖子爬到头顶。
触上它的眼皮,不料它竟无力的叫唤一声,公西晟紧张的抱起她就走,石苡连连摇头,方才一瞬,她似看到些许记忆。跑回东戈头上,手轻拂过,眼皮轻颤,一大段记忆狂涌进脑中:从被俘到赠人,从抵触到相守,从失手到死亡……
颤抖的手拂过它额头,巨大的星空莲盛开,破碎,巨大的身体急速腐败,化为一具白骨砸入岩浆。
公西晟看着身旁萧肃细弱的女子,默默牵起她的手,往山下走去。她的手愈来愈凉,不论捏多紧都捂不热。
“十一。”
“十一!”
“东戈,是东篱璨送予长子东篱稷的成年礼。东篱璨在位四十五年时,东篱稷起兵夺位,被斩于孤岛。东戈被封印于岛下百年早已忘却时间,幻魔骗它食百万人便可救主,而后趁它熟睡时盗其灵力,毁其心脉,只留一块灵石碎片,让它可以源源不断的吐出岩浆。”一段话讲完,手指终于开始升温,“但有一点,不合常理。东戈被设下东篱印记,应是主死它亡。”
“除非,东篱稷还活着?!”公西晟说出猜测。
“凡事,有证据才可下结论。”
放下满心疑问,忽觉有些不自然,尴尬的抽出右手,说:“南岭处,我先前已开出一个口子引岩浆入海。”
“谢谢。”
努力的不去看他表情,光这温柔的声音就够犯规了。她活着或许会考虑,但她已注定无今生无来世,何必自讨苦吃。
一路沉默,三日后,两人与大部队集合。梁明思与何文正入主帐整整一天才疲惫出来,前者被一群汉子拥走,后者却去寻了叶长杉。
“哎呀呀,有喜酒喝了。”
“姐姐,谁的喜酒?”
“喏!”
石苡暗搓搓指去,正撞上何文正偷亲叶长杉。
“哎呀!”
沁儿羞的捂住脸,小五直愣愣的盯着看,小九狠狠拍了下他的后脑勺,警告他不许看。转头见十一毫不避讳,心头有些黯然。
第二日,军团深入南大陆群山,历经两个月的艰苦战斗,留下一路的血与汗,终在六月廿五抵达东大陆的下佃山。
石苡走在山头,看到山脚人头攒动,憋着提问的冲动,一路下行,人越来越多,皆客气行礼,道一句:“拜见公西大将军!”
行至山下,千人齐行礼,场面壮观,她的心却不受控的下沉,政权改变,朝代更替,这些只记录在历史书的东西,今日却感受的真真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