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果儿听到今夏说“扯立寒”三个字,原本半信半疑,但阿照默认般的不出声,木果儿完全相信了。
蒙古军中,木果儿身手不错,而且是扯立寒的心腹。也依仗扯立寒将军,他才逐渐变得嚣张跋扈,动不动就欺负别人。好多蒙古兵都敢怒不敢言,倒不是怕他木果儿,是怕阴晴不定,杀人如麻的扯立寒。
“姑娘,阿照公子,将军为何要……要惩罚我?”木果儿口齿不清地问,小眼睛里却燃烧着怒火。
“呵呵,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阿照一脸看傻子的表情,冷嘲热讽道,“你真以为扯立寒将军拿你当心腹?告诉你吧,兄弟,在他眼里,你,等同于一条狗。袁姑娘虽囚禁至此,可对大汗来说,何等重要!岂容你随便动手打她,倘若在大明那边交不了差,你能负此责任?”
今夏默不作声,暗暗吞咽几下:阿照嘴巴够损的,木果儿明显不是善类,可别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连累小爷。
片刻之后,木果儿可怜巴巴地望着今夏:“姑娘……姑娘,小的,小的错了,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小的能走了吗!”
今夏望向阿照,试探性地问道:“要不,叫他回去?”
“听你的。”阿照扫了眼今夏,脸色慢慢缓和下来。
如获大赦般的木果儿爬起来,如踩着风火轮般奔向门口。他身后传来今夏声音——
“兄弟,莫要忘记敷药,天寒地冻的,万一毁掉容貌……”
阿照暗自撇撇嘴,心道:这个女人,心真大呀!
“袁今夏,你为何将此事嫁祸在扯立寒身上?”
“呃,这个,”今夏习惯性地挠挠耳后,憨厚一笑,“娜娜公主说,大汗其实没有那么残忍。”
“你真是聪明。”阿照拍了拍今夏肩膀,凑近她说道,“我觉得陆绎配不上你。”
今夏脸涨得通红,闪电般退后几步,义正言辞道:“你干什么?我夫妇二人之事,就不饶公子费心了!”
“袁今夏,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你无须如此大动肝火。”说完阿照脸上柔情褪去,恢复以往的冰冷。
这世间任何一个男子,看着自己深爱姑娘维护心上人,也会难受,阿照更不会例外。
阿照走出蒙古包,仰望漫天繁星,心底突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孤独感。星光下,那双丹凤眼微微上挑,透露着无奈和不甘。他深爱今夏,可又自知此生与她无缘,爱而不得的这份感情,阿照除去深埋在心底,什么也做不了。
同一片夜空下,满城镇的府衙中,陆绎一袭黑衣,长身玉立,如青松般站在月光下,寒风吹动树枝,吹动大人身上衣衫……
杨岳大步走过来,双手作揖:“大人,阿舍被抓了。”
陆绎没说话,但垂于一侧的双手攥成了拳头,手背青筋凸起,看起来有些阴森。
这时候,谢霄也跑过来:“陆绎,回房间说吧!省得隔墙有耳。”
陆绎点头后,疾步往厢房走去,谢霄、杨岳紧跟其后。
踏入房间,微弱的烛光,一室清冷扑面而来。
杨岳关好房门,正色道:“大人,探子隐约打听到,扯立寒当场要砍了阿舍头颅。”
谢霄面露愤怒,顺口说道:“他能血洗宁夏府衙,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突然,只听“咣郎”一声脆响,陆绎将桌上茶壶挥到地上。
“倘若阿舍有个三长两短,我让扯立寒血债血偿。”
烛光下,陆绎双目血色翻涌,如同濒临发怒的猛兽。
陆绎面色铁青,对杨岳说道:“你去转告所有锦衣卫,马上出去巡视,可疑之人,特别是蒙古人,都抓起来,押入大牢。”
“是。”杨岳点头后转身走向门口。
谢霄面上微微泛起尴尬,他的位置比较特殊,不是陆绎手下,也并非六扇门捕快,急忙问道:“陆绎,那我也抓人去?”
“你去吧!”陆绎双目冰冷,如同沉浸在仇恨中一般,“万事小心。”
“好。”
谢霄离开房间后,陆绎后退几步,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了。他遇事一向思虑周全,可万万没想到,扯立克、扯立寒两兄弟如此灭绝人性,自古两国交兵不斩来使,阿舍只是送了封信,真的被斩首示众了?
阿德临终前,撑着最后一口气,求他照顾好自己唯一的弟弟,也是阿德唯一的亲人。多年来,陆绎一直将阿舍护在身边……
还有今夏,外人看来,她一个六扇门捕快嫁给他,那定是高攀。可陆绎心底却满是愧疚,今夏自从嫁给自己,哪里享受过什么岁月静好、荣华富贵,整日随他出生入死……如今又落入蒙古人手中……
陆绎不是悲春伤秋之人。他向来习惯于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短暂悲伤之后,大人脸上宛若凝起一层寒霜,自言自语:“倘若我的人有什么不测,这笔血债,我该向谁讨要呢?”声音很低,却透着漫天怒意。
清晨,云雀清脆的叫声,划破府衙后院的宁静。太阳初升,将阳光洒在屋顶厚厚的积雪上。可惜天气实在严寒,尽管有阳光,瓦片上白茫茫的积雪,丝毫没有融化的痕迹。
长话短说。
一切如大人所料。扯立克派几名探子深夜来满城镇一探究竟,其中就有他的心腹,曾经被陆绎关押过的穆昆。
十几名锦衣卫皆随陆绎出生入死多年,个个武功高强、心思缜密,识人之术练就的炉火纯青。外加听说阿舍被抓,他们心里憋着一股怒火,短短几个时辰,就抓了好几名蒙古细作,其中就有穆昆。
这穆昆也不是聪明人。他与陆绎等人早就交过手,乃旧识,竟不乔装打扮,大摇大摆地摸黑进了满城镇,被杨岳抓个正着。
昏暗的光线,潮湿发霉的气息扑面而来。
穆昆被关押在狭窄的牢房中,不经意间竟然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神射手阿飞。
“阿飞兄弟,是你吗?”穆昆双手抓住牢门,难以置信地低声问,“你怎会在此处?我,我莫不是碰到鬼了?”
阿飞听出穆昆的声音,自嘲地一笑:“不是我是谁啊?穆昆大哥,咱们与这大牢颇有渊源啊!又见面了。”
“不是,不是……”穆昆胆战心惊地环视一圈儿,见无可疑之人,继续说道,“那个,草原上有个阿飞,生病了……”
“你说什么?”阿飞站起来,双眉紧锁,“草原上的阿飞?”
穆昆点点头,一脸恐惧:“那是个假的,有人鱼目混珠,完了,草原要遭殃了。”
这时候,脚步声传来,又一个蒙古人被锦衣卫带进大牢。
阿飞、穆昆不约而同地望去,皆在心里大吃一惊,因被抓进来的他们认识——鼻青脸肿的木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