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何以忘机(一)
书名:琴剑燕歌 作者:棠忘伯 本章字数:3044字 发布时间:2023-01-27

    陈玄宁重重摔在擂台东侧,无极宗门人见耶律大石取胜一时欢声雷动,响彻黄金台上。

    一方欢喜一方愁,各派众人在擂台北边,瞧不见陈玄宁是生是死,不由向东挤去,前头几人更想上前搭救。

    众人虽是无心,可眼瞅要离开床子弩所指之处,耶律大石一声断喝,盖过台上山呼海啸般的叫好声:“列位停步!否则休怪床弩无眼!”他虽胜不骄,仍防备众人怀有异心,无极宗门人这才警醒,跟着呼喝不得擅动。

    众人只得咬牙窃骂停步当下,忽高凌越踏上前昂首道:“兄弟生死未卜,我等心忧难安,宗主若想占这点便宜以胜后两战,倒不如直接放箭将我射杀了!”说罢也不等耶律大石答复,径直走向陈玄宁。

    耶律大石望着他凝眉不语,终是没有下令放箭。高凌越走到台下见陈玄宁已昏死过去,虽无外伤,却被震得口呕鲜血,显是受了极重内伤。当下也不多说,将他扶坐于地,盘膝与后双手抵其后心,运起《虚舟无极功》护其心脉。

    众人见状知陈玄宁未死,稍松口气,可对面萧刚速却嘲讽道:“你们早晚一起死在这儿,还救那贼厮做甚!听爷爷话,给他来个痛快,而后乖乖自尽,咱们也都省了事!”众人一听,纷纷开口回骂。

    而韩翊见高凌越就地医治忽有所思,跟着飞身上台,拱手道:“宗主好功夫,小子不才,望领教一二。”他一登台,两方对骂立止,而他之所以急急而上是已察觉高凌越用意。陈玄宁失手,便只剩硬拼一路。高凌越瞧出耶律大石功夫非凡,恐韩翊与之交上手后无暇分身去斩长绳,这才就近在台下医治。

    而韩翊怕对方瞧出破绽,忙登台分其心神。他知以高凌越绝顶轻功必能斩断一些,而那些床子弩的角度早已设好,众人因方才一动,挤在东边,因此需斩断的长绳便少了一半还多,眼下自己若能想法也断一些,死伤便可将至最低。

    但听耶律大石道:“韩公子剑法奇变百出,某这长枪倒不便应对……老龚,取我双锏!”龚老头闻言提着两根三尺多长的四棱竹节锏而来,换下耶律大石手中长枪。

    韩翊见之笑道:“宗主广博,各路兵刃皆可使得,我这一剑可是相形见绌啦!看招!”他“看招”二字出口,长剑早刺到耶律大石身前,此举颇有偷袭之嫌。无极宗门人一见,立时“卑鄙、无耻、下流”乱骂开来。然他此举乃是有意为之,以偷袭之意,显露争胜之心,好借此掩盖本意,麻痹耶律大石。

    他一剑直取耶律大石面门,耶律大石反应也快,左踏一步,右锏竖起格挡,而韩翊这剑贴着铁锏拐弯,仍刺他右颊。韩翊上来便使杀招,寻常人物已难应对,而耶律大石换双锏应敌,正为于此,右锏拦时,左锏亦已跟上,韩翊长剑再想变向已是不能。

    而他双锏去拦韩翊一剑,韩翊可还空着左手,立时并指,醉仙闲指法朝他丹田点去。出指比兵刃更快,且他指力之强,挨上一下不啻中剑,耶律大石避已不及,瞬时真气急转,小腹缩回,右锏跟着砸向韩翊头顶。

    耶律大石为防他不管不顾也要拼个两败俱伤,缩腹时气集丹田,兼以自身内力硬接他一指,因而衣衫也贴着小腹一凹,韩翊一见,知自己还没点中,便得被这开碑裂石的一锏打得脑浆迸裂,只得撤指后退。

    二人退开,耶律大石不由道:“佩服!”韩翊亦道:“厉害!”说罢又战一处。

    韩翊长剑四方而来,复作八方变化,招招抢攻,欲以快增变,只见剑光一片,也不知到底攻向何处,只瞧得众人目眩神迷。而耶律大石双锏翻飞,两根沉重的铁锏在他手中更迅刀剑。且他早已从门人处听说韩翊剑法如何,料其剑法如何变化多端,必有迹可循,那便是只能朝剑身两侧转变方向,不能朝剑刃而动,此乃物性使然,韩翊剑法再强也改变不了这点,今日一经验证,果然如此。他仗着过人眼力、反应以及内力,倒能应付的来。

    韩翊急攻一番,与此等高手对招,也察觉出自身不足,可眼下哪里去寻一件随心所欲、变幻无方的兵刃!既然自己拿他不下,只得依计而行。战了这阵儿,他也有了计较,见耶律大石攻势已起,自己便顺着他由攻转守。然他变得很是自然,由初时十分攻变为八分攻两分守,渐而四六分,三七分,好让耶律大石以为自己内力不济,免得叫他生疑。

    无极宗门人瞧他落入下风那是喜上眉梢,叫嚷着让他弃剑认输。而各派众人凝神不语,曹法言已在背后打了手势,叫大伙随时准备。高凌越也已收功却仍作传功模样,暗自留神着台上动静。

    台上韩翊不断变换方位,寻那出手良机,便在他身近台东,背朝南面之时,正迎上耶律大石横挥而来的一锏,这一击势大力沉,韩翊等得就是此刻,也不闪躲,剑挡身前硬接这下。

    随他一声惨叫,翻身倒向台下,然在一片欢呼声中,他忽凌空转身,挥剑朝无极宗门人手中拽着的长绳削去。与此同时,高凌越瞬身而动,身作黑影闪到台下,短剑过处长绳立断。一瞬间靠近台东侧的长绳已被断得七七八八,众人随即持堵盾冲上。此时众人若向东而去,再折返而回,虽可少死伤,但这片刻耽搁,只怕走了耶律大石,便欲舍命上前将他缠住。

    无极宗门人醒悟过来立时放箭,长绳拉动扳机,“砰……砰……砰……”乱箭齐发。虽东边只有八九箭射出,可眨眼间二十余人连人带盾惨遭贯穿,曹法言冲在前头也未能幸免,左上臂中箭,一条臂膀竟被扯断。

    然叫众人惊骇的并非于此,但见耶律大石反冲向擂台西北角,高凌越正于身后急追。瞅要追上耶律大石,而耶律大石朝他掷出一锏,再一闪身已飞身而起,而他身下则是掠过的支支巨箭。众人想要调头追击,可人下台下,前有飞箭,如何可得!只一瞬箭远人落,他已站到黄金台边缘处。

     众人未想到他头脑如此冷静,一瞬间并未对韩翊、高凌越下手,也未退回阵中,若他朝无极宗门处去,韩翊、高凌越怎么也能拦他片刻,岂料他逆向而行,反而立于不败之地。台下千军万马,他顺势跃下台去,如何能擒得住他!

    但见耶律大石脸色铁青,望着众人道:“看来众位根本无心与我较艺!纵赢了那也实无趣味!”跟着一叹,“虽不免可惜,然事已至此,某便送纵位一程吧。”说着单锏朝众人所在处一指,大喝道:“众军听令!放箭!”这一喊声动原野,随之箭雨铺天而来,此并非夸大,万箭齐发,落处之准,怎不胜过密雨!

    众人举盾抵挡,仍不免有人被射中倒地,高凌越急喊:“先退台下!”众人拽死扶伤则一点点退到擂台之下。耶律大石望着众人狼狈之状,摇头而叹:“南朝武林,就此亡了!”说罢跃下台去,无极宗门人亦笑骂而下。

    众人躲在擂台下暂时无恙,可此番一败涂地,不免个个垂头丧气,片刻后箭雨便停,忽而漫天火箭又来,不多时擂台便已起火。

    头上烟焰升腾,许大义为曹法言裹伤时,更是一脸苦色,曹法言见状不由怒从中来,一脚将他踹了个筋斗,怒喝道:“苦着脸干什么!他耶律大石放火,定是放心不下要看着咱们个个身死,那他必在台下,左右是死,再拼他一回又如何!”

    众人一听,倍受鼓舞,齐嚷“拼了……拼了……”曹法言见状点点头,转对许大义道:“兄弟,对不住,给哥哥裹伤。”许大义一条大汉只是摇头抹泪,将曹法言断臂处紧紧缠住。

    大火既起,火箭便停,众人头顶烈焰,脚踏残菊,走向黄金台边,当此一跃,便入百死无生的修罗场。言语失其意,唯有兄弟持刀把臂,父子无言相视。

    然堪堪走到台边,忽见东北处尘烟滚滚,随之奔雷涌动,正是万马驰来。众人不由愣住,要知耶律大石早已准备万全,此时大伙已是他囊中物,这队兵马定不是他的,韩翊不由大喜,问马扩:“莫非宋军开了窍?赶来驰援!”马扩举目而望,却摇摇头道:“我瞧不是,纵是咱大宋兵马也不该从东北方来!”

    众人闻言,又生疑窦,可变数既生,拼死也不在这一刻,随着兵马渐近,但见前头两面大旗,一面写有“常胜”二字,一面则是个斗大的“郭”字。

    马扩见之惊呼:“常胜军?郭药师!”众人还不知郭药师是谁?而韩翊眼尖,瞧万军中当先一人很是眼熟,再一瞧,不由拉着高凌越手臂指道:“大哥!那是不是三弟?”高凌越定睛一望,大喜道:“正是三弟和章姑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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