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月之后,安沁雪终于到了京郊,只是不知为何,心里愈发觉得沉重起来,虽说如今已到京郊,必然不会再有人轻易出手想要除掉自己,可也正是如此,也会愈发防不胜防。
“主上的吩咐是一路护送她到京郊即可,怎的还要在此更换服色,暗中护着她?”
换了一身寻常百姓女子所穿布衣荆钗的领头女子,嘴角微微一翘,道:“一个弱质女流,这一路风餐露宿,这性子倒是有几分坚韧,我倒是要瞧瞧,入京这十数里路程,她是如何自行到达京城的。”
离京城越近,安沁雪便愈发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站在城门口,却不敢靠近一步。
“姑娘,这离闭城的时辰可没多久了,你瞧瞧,都是进城的人,你若是不进城,就莫要挡着我们的道儿了,免得耽误了时辰。”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安沁雪的思绪,回头看向这老妇人的时候,歉意地行了一礼,随着入城的人潮踏入了京城。
此番宫中遴选入宫宫女的事宜都是宗正寺该管,凡入京参选之人,必须携诏令与身份文牒道宗正寺,验明正身之后登记入册,如此才会由宗正寺安排,方可入宫待选。
安沁雪握紧了手中的诏令和身份文牒,缓步上前,负责登名造册之人抬眼打量了安沁雪一番,朝安沁雪伸出了手。
“愣着做什么,赶紧的,可别耽误了我的差事!”
这会子安沁雪才醒过神来,将自己的诏令和身份文牒递了过去,待那小吏登记在案之后,这才摆了摆手,示意安沁雪可以入内。
安沁雪收好了自己的身份文牒,依着吩咐到了后院。
此时已到了许多待选的女子,三三两两站在一处,见着安沁雪过来,倒是不少人都看向了安沁雪,自然也少不了打量之色。
不过这些人仿佛也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可即便如此还是让安沁雪有些不适。
入夜,宗正寺十分安静,连巡夜之人的脚步声都几不可闻。
只是刚到一更的时候,外头竟开始吵吵嚷嚷起来,扰的人着实无法休息。
安沁雪披衣起身,打开房门的时候,只见外头人头攒动的,脸上是气恼、慌乱和害怕。
“这吵嚷了许久,才见你从屋中出来,倒真是气定神闲,也不知道是真没听见,还是悄悄儿地动了手脚。”
这突如其来的责难,让安沁雪有些莫名其妙,却也到底没说什么,只是也到了人群之中。
方才开口讽刺安沁雪之人见安沁雪连理会自己的意图都没有,更是心里头憋着火,只不过此时也不好太过于惹是生非。
因着安沁雪入宗正寺之时本就迟些,自然也没有与旁人熟识,此时倒是孤零零的一个。
不过有个瞧着有些怯生生的女子,在不知不觉之中靠近了安沁雪,也不知是害怕,还是觉得有些冷,竟伸手扯住了安沁雪的外袍。
安沁雪不过略一偏了偏头,正要低声询问的时候,却被一声低喝给制止了。
“明日,便是尔等入宫备选的日子,且明日所选乃是侍奉太后与贵妃、丽妃娘娘的宫人,故今日午后贵妃赐下玉牌,可两个时辰之前,玉牌无故失去了踪影。”
站在安沁雪身侧的那个小女子,虽说瞧着带着几分怯懦,说出口的话却是让人意想不到。
“玉牌本就是管事的在保管,这会子遗失了,却叫我等在这深夜侯在这院子里,也不知是打算借此敲打我们,还是真打算将我们打成窃贼。”
此话一出,站在周遭的几个女子皆一脸震惊地看了过来,只不过安沁雪虽也觉得十分诧异,却也保持着自己的仪态,只是也忍不住瞧了她一眼。
管事的也是未曾想到,竟会有人在此时出口驳斥,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快步走到了这小女子跟前,抬手便是一记耳光,瞧着都让人觉得十分疼痛。
“你一个入宫待选宫女的女子,不过都是做些伺候人的差事,竟也敢在这儿编排我的不是!小心我打发了你去浣衣局做事!”
被打了这一记耳光之后,方才那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又展现了出来,眼眶里已经有眼泪在打转了。
这小女子带着哭腔,道:“这些玉牌本就有人专门看管,想必是有人趁着看守之人不备,将玉牌偷走,便是要追查,也不能只将我们在这儿候着……”
这一番话虽然大胆,却也有几分道理,这管事脾气虽大,倒算是能听得进话的,哼了一声之后,便让人去查问那个看守玉牌的人。
只不过管事也不忘让人去翻查所有待选之人的房间,以便能够早些寻找出遗失的玉牌,也能够抓到偷窃之人。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之后,便有人找到了遗失的玉牌,和一脸惶恐的偷窃之人。
这手脚不干净的人,瞧着倒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女子,身量纤细,因着晚上的风有些凉意,她这会子就抖成筛子一般,脸色煞白的模样,还真是让人多多少少心生怜意。
而作为同谋的看守之人,却是如同视死如归一般,紧抿着嘴唇,看着那已经十分害怕的女子。
“没想到竟是你!亏得我平时里待你不薄,没想到你竟想要陷我于不义!”
“我与表妹情投意合,本就已经过了聘礼,准备择日迎娶,却因姨夫贪恋荣华富贵,要将表妹送入宫中……”
话说到了这儿,谁不是一声叹息,只不过事已至此,却也已然无可挽回。
管事的轻叹了一声:“即便是情有可原,可到底没法子让你无罪开释,往后你自然就不能在这儿当差了,至于她,还是要入宫待选,不过你们还有缘分也说不定。”
原本以为是一场让人心惊肉跳的变故,到头来也不过是痴心人的一点小心思罢了,硬生生变成了一场闹剧。
此时已是将近三更,所有的人都已经困意十足,自然也都回到了自己的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