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的十二月，小五四阶，小九五阶，这进度羡煞一群人，多少人一年升一阶都难得。
雪花簌簌飘落，三人坐在营地里堆雪人，小五堆了只小老鼠，小九堆了小兔子，石苡身为没见过雪的南方人，搓了一个不规则的杂草雪球。
她捏着雪说道：“我今年，要去一些地方，调查一些事情。”
两个孩子抬头看她，小五说：“我要和你一起去。”小九跟着点头。
她用大拇指揉着雪球，说：“我没有方向。或许，还是先去梓澜城。”
小九说：“一起。”
“留在此处有利修行的话”最终没说出口，抬头看着飘落的雪，道：“就这几日出发吧，赶到梓澜城时，或刚好长寿日。”
三人煎了薄饼，送予这一年里熟悉的朋友作为道别。薄饼是石苡教的，可小九烙的比她好吃，六月六烙过一次后就被众人惦记上了。虽说营中多世家，但在此处皆是苦修。送完饼后，怀里多出几十封邀贴，有私人的，有世家的，有交好的，也有单纯生意的。
初三的潮水卯时退，三人初二做的告别，当晚许多人围坐在火堆旁谈天说地，野猪被炙烤出馋人香气，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明明是温馨热闹的场景，她却如沉入深渊：常人赞百年好合，欢长命百岁，叹百年不遇，于我是哀收离聚散，悲日久岁深，痛一刀两断。
滚烫的猪蹄冒着热气递到她面前，转头望去，尹泽溪爽朗笑着递过猪蹄，她不由的也笑了，“杞人忧天不若活在当下”。
她接过猪蹄，问：“不介意我给小五吧。”
尹泽溪向来明朗爽气，拿起另外一只猪蹄，说：“他的更大，忘了谁都不会忘记那个小吃货。”
陈家姑娘一直喜欢尹泽溪，忍不住说道：“那我的呢？”
“啊……”尹泽溪反问：“你不是说猪蹄太多肥肉……”
“噗，”她忍不住笑道：“小五吃我手里这块就好。”
石苡养了一年多的身子，五官稍长开，笑着的她干净温暖，尹泽溪看呆了，手里的猪蹄被陈家姑娘一把夺去，众人皆笑他痴儿，不由脸红了几分。
牛涉使劲搂过愣神的小九，低声问：“你小子也喜欢她吧。”
小九脸唰的通红，否认的话说不出口，只说：“我还不够强。”
牛涉看了他一眼，问：“你信神吗？”
小九抬头震惊的看着他，牛涉哈哈一笑，拍了拍小九的肩膀，道：“开玩笑的。”
初三在青烟中而来，小九与小五又哭又笑地闹腾一整晚，本已平静，一上马车鼻子又酸上了。石苡微笑着挥手道别，一晚上的承诺能兑现多少不重要，至少现在还是朋友。
海水从浅黄到浅蓝，从浅蓝到深蓝，从深蓝重回浅黄，马车正式踏上东大陆。第一站是茂川城，与枫湾城同属枢纽，房屋牌面皆高贵许多，但也冷清许多。因三人想在梓澜城过长寿日，便未做停留，一路经过森青城、威顶城。两边楼房越来越高，越来越密，开始有了朱青色，街上人穿着亦愈加华丽多彩。
到梓澜驿已是十二月廿五，入梓澜城手续繁杂，需在驿站小住几日。驿站周边开着许多店铺，食物精细花样繁多，布匹柔暖多色，头饰精巧细致。
小五与小九看花了眼，只想出去买五颜六色的糕点吃。石苡抓住他们，说填完入城资料才准去。入城资料需填写家里三代，写完已是晚上。
她仔细审核两遍后才拿去上交，交完顺便买回糕点，小五笑赞：“姐姐真好。”
她哭笑不得：“平时我就不好了？”
小五讪笑：“好好好，姐姐一直很好。”
三人窝在枫湾城一年，曾听到过安平城散发的消息，否认几次后便无人再提，却因为四笔山，“十一”又扬名了。到了梓澜驿，有人来问她是不是那个九阶的十一，石苡疑惑问道：“什么是九阶十一？”
那人脾气不错，给她解惑：“枫湾城的四笔山，有一个很厉害的十一，听说是个十三四岁的漂亮小姑娘，实力绝对有九阶，一次能杀好几头妖兽。”
三人面面相觑，生意未出枫湾城，十一这个名字却先出去了。石苡道了声谢，她目前六阶，就九巫标准而言。
在梓澜驿住了四日才拿到进城许可，期间与孩子们探讨过生意的事，最终决定由小九出面，她在背后帮忙。
城门已挂上红布绑的麦穗，世家精兵穿着铠甲，仔细审查入城书，确认无误才准进城。城中不准骑马，小九牵马穿过光线略暗的城门，入城后满眼是红色的麦穗，脚下是青石板路，两边是精装的店铺。酒铺里飘出酒香，布店里绫罗遍铺，齐全的书籍，名贵的砚台，金银玉制的镯钗环闪着诱人的光。街上人锦衣华服，金玉满身，仿若东篱尚在，此处还是都城。
三人寻到一间客栈，老板盯着他们看了许久，让交五两押金才给住。小九当即生气拍桌，石苡拉着他，出门换了家客栈。
她说道：“东篱虽灭国，世家权利却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都城中势力错综复杂，少计较总归是没错的。过会儿去街上做些新衣裳，此处如此穿着，反倒显眼了。”
小九认同这个说法，而小五早就想要新衣服了。三人踱进成衣铺，因不满意里面的衣服，只买来一套临时替换。又走进布料店，纱轻薄，绸凉滑，锦华贵，石苡喜黑，便买下黑色镶银丝棉料。见小五与小九满脸迷茫，便替他们挑了黑底镶红锦料与藏青绣云锦料，另加一匹黑色棉底料。再去制衣店，每人各做两套男装。
她一直束男头着男装，瘦小时男女不分，一年时光白胖不少，不论怎么装扮都能见出是个姑娘。前世喜欢干净利落总一身黑衣黑裤，如今的男装也不为掩盖性别，只是简单方便。
从制衣店出来后已是晚餐时间，让小九去买街尾帮买一坛酒，自己与小五走入一间食肆。小五不解，她解释道：“我今夜要去一趟东篱皇宫。”
小五随即明白，她接着说：“皇宫禁忌已于十二年前启动，非东篱纯正血统进不去，所以，我要暂时离开你姐姐的身体。回客栈后，我会将身体藏于床底，别让小九知道。”
小五懂事的答应，又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让小九哥哥知道？”
她摇了摇头，小五第一次见她露出这样的神情，立即说：“姐姐，我会保密的！”
石苡笑着对他道谢，小九正提酒回来，只当他们聊了些开心的事情。
回客栈后，对他们说：“我有事外出几日。”
小九依旧点头，小五则把小九推出房外，说有悄悄话和姐姐说，小九虽不解，但还是乖乖蹲去房外。小五用身子挡门，姐姐钻进床底，一阵绿光后，一个鹅黄身影缓现，一如第一次见的模样。小五初见时便认定她是真正的神，在一年多的相处中逐渐习惯了她的懒散，也忘了她真正的模样，今日再见又被震撼一次，完全无法将眼前人与喜欢窝在角落里的那人联系起来。
姐姐手指戳着窗户，挥手示意她走了，小五忘了点头，也忘了眨眼，目送她飞出窗子。小九在门外等待许久，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便敲了敲门，小五这才反应过来，“嘿嘿”笑着开门，小九看他的样子着实好笑，只当他想让十一给他带些好东西回来，又怕自己说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