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大当家的吞了一口唾沫,言归正传:
“那家伙凶悍得不得了,冲进咱们的人群之中,乱劈乱砍……”
“哼,一派胡言!”高近楼似乎挺讨厌他,所以有点故意找茬的意味,“你奶奶的,不是说他已经站不起来吗?怎么还能‘冲’进人群里?”
“哈,用错字啦!草民没学识,让大人见笑啦!”袁大当家的哈腰不迭,更正道:
“应该用‘爬’字……也不对,该是‘蹿’字……他像一尾豹子似的蹿进来,一口气杀了咱们好几名兄弟。咱们拼命抵挡,死伤了十余名兄弟为代价,终于将他重创了……”
“哦?那他伤得有多重?”赵燕豪忽然插口问。
“呃……”袁大当家的拧了拧鼻子,回思道: “大概……总有二三十道伤罢!……那贼子滑溜得很,总能避开杀着……所以,并未能真正伤着要害……”
“哦,是麽?……继续说下去。”赵燕豪点点头,怕他还絮絮叨叨的啰咤,催促道。
“他浑身伤痕累累,失血挺多,终于支撑不住,小腹上中了我一枪,后腰又中了潘兄弟一刀,再也挣扎不动了……就在咱们正要结果掉那贼子的性命之时,那三个家伙突然冒出来,将他给救走啦……”
“他们是自水路而来,还是陆路?”
“这……这倒真注意……应当是陆路罢。”袁大当家的想了想,补充道:
“事后我打听过,沿江一带并没无他们的踪迹。”
难得袁大当家的不再啰咤,续道:“他们走之后,咱们可没难为胡八爷那帮伙计,将他们给放走了。因为此事,咱们死伤了那么多兄弟,胡八爷心下过意不去,前些日还送来了五千两银子,作为抚恤金。”
以上就是赵燕豪一行在清水堰得到的讯息。
为了求证,赵燕豪又去潜江胡八爷那儿询问案情。
胡八爷的说法,与清水堰袁大当家的基本一致。
因案发之时天已擦黑,加之为杀戮场面,委实令人恐怖,所以别说是近距离,即便远观者也少之又少,因此,官府也是在次日方才得到的消息。
尽管官府方面很快地在方圆数百里之内的水陆码头、城镇关隘严密监查,却一无所获。
东方震及那三名营救者若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
◎◎◎
十余日追查下来,最后却徒劳无功,赵燕豪一行只得怏怏而返,到得均州之时,已是深夜时分。
当下,赵燕豪夤夜将案情禀报缪易真缪大人。
“奇怪,怎么会这样呢?”缪易真轻捻黑须,喃喃道:“如此说来,真是找不着人啦?”
“若不能找到那贼子,替空净师叔及空虚师叔报仇,师侄我……我绝不甘心!……这等罪该万死的江湖败类,若不亲自拿来问罪,赵某……师侄我誓不为人!”赵燕豪激动得紧握双拳,眼眶发红。
“燕豪,你莫急嘛!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咱们有的是工夫,慢慢找,相信有一天,总能找得着的!”缪易真放下茶碗,拍拍他手背,温言安慰道。
“可……可天下之大,那贼子随便在哪儿一躲,从此不再露面……”
“关于这个问题,倒不必忧心。”缪易真摆手打断他。“燕豪,你莫非忘啦,他师傅还在咱们手里哩!……虽说那贼子丧心病狂,可对他师傅,似乎倒挺孝顺的……”
“高!这一计,真真是高!”许锦山脱口赞叹,见缪易真喜怒不形于色的看了自己一眼,忙诚惶诚恐地低下头去,低声道:
“对不起……属下一时忘形,打断大人讲话啦。”
其实这一次插话,他本就有点故意打断的意思,其目的,不过是想借机拍拍缪易真的马屁,并作出一副情不自禁的神情来,其马屁功夫着实了得。
他了解这位缪大人的脾性,既不喜欢太聪明之人,亦不喜欢太笨之人。
他最喜欢的,是那种既听话,又大体能领会自己意图之人。
所以他料想,缪大人不仅不会生自己之气,还会心下暗暗赞赏。
“少在那儿拍马屁!”缪易真瞪了他一眼。
可许锦山看得出来,他心头其实挺受用的。
“这……真真是冤枉呀!”许锦山无奈地摊摊手,沮丧地摇了摇首。
缪易真的嘴角泛起一抹令人不易觉察的笑意,转首看向赵燕豪,微笑道:“赵师侄,你明白我的意思了麽?”
“有一点明白啦。可……可咱们真若以他师傅来要挟,似乎……似乎不够……”
“不够光明磊落,是吧?”缪易真笑吟吟的盯着他的眼睛,问。
赵燕豪微喟,轻轻摇首,低首望着地面。
“还是那句话,对付这等奸恶之徒,岂可心慈手软?难道你忘啦,你空净师叔他们是怎么被他给害死的?”
赵燕豪闻言目露出愤恨之色,紧紧咬着牙根,默然不语。
“阿弥陀佛!缪师兄,请恕师弟愚钝,尚不大明白,能否再……”空罔大师眉心微蹙,以询问的目光望着缪易真。
缪易真神情一肃,不待他说完,便道:
“空罔师弟,如今空幻师弟的伤也好的差不多啦,所以我想辛苦你们一趟,将玉掌门押回少林听候主持师兄发落,只留赵师侄继续查找那东方震的下落,如何?”
“……如此也好。只是,那两名昆仑弟子……该当如何处置?”
“放了他们罢。”缪易真淡淡地道:“冤有头,债有主,不关他们的事。”
“阿弥陀佛!如此最好!”空罔大师本就菩萨心肠,微笑着合什赞同。
“可是……大人,若放走他们,他们势必会纠集昆仑派之人去少林营救玉掌门,如此一来,岂非……岂非麻烦得紧?”
许锦山明知缪易真早已成竹在胸,此时却故意表示不肯赞同,以示自己有时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那样岂非更好麽?”缪易真侃侃而谈,“之所以扣押玉掌门,其目的,不过仅仅是要他们交出杀人元凶。若他们胆敢闹事,便是理亏,会遭整个武林鄙夷的。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众人均点头称是。
“何况,凭他们的实力,如何会是我少林之敌?又如何能救走玉掌门呢?”缪易真面露嘲讽之色,“其实,此举真正的目的,乃是引出那东方震出来。只要他企图前去营救,就扣住他,届时,再将玉掌门给放啦……咱们这样做,于情于理,都还说得过,你们觉得呢?”
“嗯,这法子非常好!”赵燕豪首先赞同。
空罔大师和许锦山均附和。
“事不宜迟。明日一早,就辛苦两位师弟,将玉掌门及空虚师弟的骨灰带回少林罢!”缪易真总结似的道:“至于赵师侄,暂时还是留在均州吧!我会留人协助与你,再细查那东方震的行踪。至于我,因为尚有要事,得先回京城一趟;大约一月之后,我还会来均州一趟的。”
次日一早,待得空罔、空幻大师辞行之后,缪易真亦带领了数十名属下匆匆回京,留了许锦山、高近楼等十余名锦衣卫高手,听侯赵燕豪调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