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已演到东篱璨对北倾欣的侧影一见钟情,苦苦寻找中。台上的唱腔是她从未听到过的,却觉熟悉温暖。小时候,爸爸会帮她抢仙桃,妈妈在一旁喊着小心,周围还有人细细碎碎的聊着什么。
这时,另一段记忆涌入脑中:面前的戏台金碧辉煌,台上人唱着同一出戏,亭中的看戏人衣着华丽,气质不凡。自己喊着哥哥,身后人塞给她一块麦芽糖,笑着将她箍在怀里,另一个比她高些的男孩直呼哥哥偏心。欢声笑语逐渐被隆隆鼓声替代,石苡垂眸,这是东篱苡的记忆。
轻叹一声,台上的戏演到东篱璨终寻得北倾欣,北倾欣欲逃离,东篱璨将她一把抱起,飞身闪入宫殿。演到此处,看众纷纷站起,掌声喊声笑声一片,自己安静的格格不入。
第三章终,台上台下都开始散场,小五和小九兴奋的比划着台上东篱璨的武打动作往外走着,石苡在门口调整自己的表情,微笑着牵过小五。路边卖着各色各样的物什,大都是石头做的,卖石刻妖物的最多,还有卖石簪子、石灯、编草的。她看中一个石刻的镂空球,网球大小,六边形镂空,中间中空,里面藏着一个小石球,摇着会发出石头的沉闷声。生前买过一个类似的塑料玩具,小人儿醒着的时候,她会拿这个玩具去逗他。
拿着球出神时,小九已付钱,小五则是晃了晃她的手。将自己从记忆中拔出,让他们想买什么自己挑,小九买下一尊幻魔的小石雕,小五则要买东篱璨的小石雕。而后一行三人散步谈笑,进到客栈,客房是圆形的石屋,内设一床一桌二椅,简单但又觉特别。两人洗漱后差不多亥时四刻,小五哈欠没打完就倒被子上睡着了,小九忍着困意把他塞到被子,自己也钻进去睡。
拉来椅子靠窗而坐,双手交叉趴在窗台上,对面石山依旧灯火通明,声音却几乎传不到这里。手里盘着石球,房中油灯已灭,眼眸微垂,房外摇曳的灯火映在脸上,忽明忽暗。幸好不用睡,少去失眠的烦恼。
两个孩子昨晚激动过头,过辰时三刻还在酣睡,石苡则是已经在街上转悠一圈回来了。一颗黄石兑一两银子,上次兑的五两还剩几十个铜板,加上八颗用来买刀剑。她决定接下来精打细算,到四笔山之前没什么妖可打,手中的灵石至少得撑到内海。
换到十两散碎银子,先去城门口牵回自己的马车,看着膨胀的马肚子,就知道那小厮没少喂它,那半两银子花的也不算太亏。再去买些炒货,小五不吃东西的时候就爱说个不停,本想打包些卤肉,可白天不开门,只好换做软乎的麦糕,天天看他们咬干粮,自己的牙都跟着疼。一趟下来才花八十文,以前的自己真是单蠢!
坐房里等了两刻钟也没见两人有起床的意思,西邬城的官道九曲十八弯,没三个时辰绕不出去。她邪笑着走到床前,被子哗的一声飞起。
“起床了!!!”
小五和小九迷蒙的睁开眼,随即感到丝丝凉意,被子鼓一圈盖回他们身上,抬头是十一的坏笑,小九用眼神询问小五:“你姐姐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吗?”
小五看了眼姐姐,对小九做出个无奈的表情。
三人出门已是辰时六刻,依旧小九赶车,小五吃东西,石苡开着帘布,瘫坐着看风景。官道两边清一色的石山,连颜色都长一样,路上不时能遇到一队光膀子拖板车的汉子,板车上满载着石头。
西邬城申时二刻关城门,若是来晚了,便只能在外面吹一夜冷风。他们的马车勉强在申时赶到,可前面排着的六七辆马车丝毫没有移动的迹象,小九喊:“十一,我们怕是出不去了。”
石苡掀开帘子,“嗯”了一声,开始探查。灵识极速飞越上空,只见一人在最前方激战,这等威压怕是个八阶高手,灵识是极脆弱的,她不敢多呆,收回灵识,对小五与小九说:“前方有强者激斗,我们怕是要在这里呆几日了。”
小五听完一副失望的表情,小九却是眼前一亮,强者的战斗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他问:“几阶的?”
十一回:“大约八阶吧。”
小九激动的快跳起来,却被泼来一盆冷水:“你过去会被威压震死。”
他语塞,和小五并排坐着,抓起一把炒豆子使劲嚼。
其实有她在,威压并不是威胁,但八阶的刀风极利,且速度极快,一个剑风就能收割普通人的命。何况这场战斗刚开始没多久,与其去危险地带看三五日的热闹,不如在车里吃吃睡睡发发呆,她向来是个懒人,思维也是懒人独有的。要知道其他马车里的人都在想尽办法去看一眼,可他们等级不够,不敢上前送死。
西邬城门缓缓关上,后面积压着几队赶时的板车与踏着点而来的马车,拖板车的一停下便匆忙穿衣,三五成群的坐路边互问情况。有些马车上绣了族徽,认识的或有意攀附的咧着嘴去攀谈几句。夜色渐深,有些马车里点烛笑谈,有些则熄灯休憩,拉板车的挤成一堆,一人一件破衣盖着。
小五和小九都是吃苦长大的,心肠又软又爱管闲事,小五问:“姐姐,给他们点饼吃好不好?”
石苡心道:“到了漾溪和五鹭可如何是好!”
但还是点头同意了,她拿出二十多张饼,小九接了去,把小五抱下马车,往汉子们那边走去。
汉子们见是两个孩子,猜不出他们是来干嘛的,只是捅捅这个,戳戳那个。石苡坐车里看着他们,两人有些胆怯的分着饼,有汉子跟他们道谢,还有的拍了拍他们的肩,分完后一溜烟的跑回马车,方才不敢笑,坐马车里却连嘴巴都不想合拢,她也便跟着一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