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儿臣遍寻多年,终于找到了她的下落,儿臣想着母后宫中有几个女官已到了年纪,不日就要放出宫去,便已下旨着人遴选合适的女子入宫待诏。”
太后半倚在美人榻上,一颗剥了壳莹白如玉的荔枝送入口中,清甜的味道瞬时充斥口中:“这些年来,你一直在寻她,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你想接她入宫,哀家自是不会反对,以入宫待诏备选女官,这法子倒也可行。”
只不过太后沉默了下来,一双眸子看着眼前的李睿:“她如今已不是昔日的刺史千金,许多事,你还是要……”
太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外头有人进来禀报贵妃到了,太后和李睿对视了一眼,便没有再说下去。
贵妃手中捧着一本册子,施施然入内,这一身的打扮倒像是十分精心的,一身蕊红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衬得贵妃肤色愈发红润,一枚银凤镂花长簪挽起长发,只点缀了一支镂雕荷花如意纹白玉发簪,这样的打扮,连李睿都不免多看了一眼,只是略略有些讶异。
贵妃浅笑着,眸中还带着一丝喜悦:“今日臣妾本是来向太后娘娘禀报裁撤后宫宫人一事的,不曾想在凤宁宫中见到了皇上。”
贵妃的声音之中带着惊喜和悦然,只不过也没有忘记规矩,行礼之后,将手中的册子递到了太后的面前。
太后不过是随手翻看了一下手中的名册,此时竟显露出一丝疲态来,道:“哀家到底是不比年轻人了,不过是翻看了几页书册,便觉得头晕眼花。”太后随手将名册放在一边,“贵妃如今代掌皇后凤印,这些后宫之事,自当由贵妃裁决,不必事事让哀家过问。”
贵妃的声音十分娇媚:“太后娘娘是天下之母,又是后宫众人的尊长,便是太后娘娘如今颐养天年,臣妾能为太后娘娘分忧是福气,又怎敢怠慢了太后,毕竟凤宁宫里也有两个一等女官要放出去了。”
太后这时候才做恍然大悟状,道:“说来倒真是如此,倒是介时要贵妃多费些心思,给哀家身边挑几个机灵些的,哀家上了年纪,身边愚笨的人做些粗活也就罢了,贴身伺候的,可不能尽是些粗笨的只晓得做些粗活的丫头,想必贵妃如此聪慧必然晓得如何做。”
贵妃应下之后,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时不时地便瞥向李睿,很快又会含羞带怯般收回目光。
只是这对母子仿佛并没有要留下她的意思,贵妃虽然心中十分不喜,但还是依礼退下了。
“你若是想要那丫头在宫中安稳些,那就要好好安抚安抚贵妃,如今贵妃统领后宫,若是要为难一个宫人,着实不是一件难事。”
李睿有一瞬间的沉默,这才缓缓点头。
贵妃回到绛云殿,脸色并不好看,阴沉得能让人胆寒。
“瞧着太后和皇上到现在都还在防范着本宫,只怕就是在商议接那个小蹄子入宫,本宫绝不能让此事成真!”
秋萍端了一盏花生酪过来,笑道:“娘娘多虑了,派出去的人这不是还没有回话儿吗,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想必定会得手。”
一提起这茬儿,贵妃倒是有了几分好情绪:“话虽如此,可她也并非蠢笨之人,再者,此事稍有不慎,只怕……”
话还未完,便有人匆匆忙忙小跑了进来,脸上还带着几分仓皇之色,哪怕给贵妃行礼之时,眼睛还时不时地往后张望一二。
“这般举止惶然,成何体统!”
秋萍已然察觉到了贵妃的不悦,便先行开口训斥入内之人。
“罢了,絮儿也是跟着本宫多年的人了,虽说毛躁了些,倒也算是个妥帖的人,想来定是有什么要紧事。”
絮儿虽说已经暗暗缓了一口气,可也知道自己要禀报的事儿必然会令贵妃无比震怒。
只见絮儿低着头,一副十分瑟缩的模样,着实是让贵妃的脸上染上了一丝嫌弃。
“府里头递了消息进来,处理琐事的人失手了……”
贵妃听了这话,竟没有勃然大怒,反而是面带微笑,只是这笑容瞧着着实让人身上发寒。
“果真都是些不中用的,连一丁点儿小事都办不好,递话回去,别再失了先机。”
絮儿应了一声,正要出去的时候,便见着李睿已经举步走了进来。
贵妃心下一沉,也不知道方才的对话有没有让皇上听到一句半句的。
李睿的脸上是一丝淡而又淡的笑容,也不看满脸惶然的絮儿一眼,要不是贵妃使了个眼色,只怕絮儿还会呆愣在当场。
“朕与母后一直都十分感念爱妃操劳后宫之事,如今又到了宫人更替的时候,贵妃难免过于劳累,眼下还有月余便是爱妃生辰,前些时候,西域进贡得了一块稀世美玉,这宫里头除了母后便只有你配用这样的好玉了,朕已经命巧手匠人为你雕琢一套头面,且晓得你喜欢玉器,叫宫正司开了宫内库房,你再好好挑上两件。”
贵妃看了眼德安手里捧着的檀木盒子,里头的这一套头面晶莹剔透,一瞧便知道上好的玉。
不过贵妃脸上虽然也带着笑意,可心里头多少有些不舒服,只是见李睿还记得自己的生辰,又送来这一套头面,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些。
“皇上这般疼惜臣妾,臣妾十分感念,这会子臣妾便先前往库房寻几样合心意的物件才好,若是到时候皇上反悔了,也不好再从臣妾宫中将那些物件儿拿走了。”
“朕应了你的事儿,自然不会食言。”李睿打量了贵妃一眼,眼前之人的容貌和心上人还是有几分相似,“此番更迭宫人,虽说算不得多大的事儿,到底涉及母后身边伺候的人,让丽妃一同甄选吧。”
贵妃虽然不情愿,却也不好驳了李睿的意思,且丽妃本就是潜邸时的侧妃,膝下又有一子,即便不得宠爱,也无法让人随意轻视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