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长利见该与金昌松说的话都说了 , 庞师傅还没有来 , 正准备去打电话催 , 突然 有人敲了门 , 他连忙跳到门口 , 笑着说:" 我正准备去打电话催你的 。" 庞师傅说不用 催了 , 只是这几日一直蹲在车上 , 很累 , 想早点休息 。杨长利让进了庞师傅 , 笑着说 好些时没有在一起喝酒了 , 今日好好喝两盅再去睡。他叫庞师傅坐下后 , 提高声音对 厨房里的堂客叫了声毛球来了 , 叫堂客摆桌上菜。
杨长利之所以敢叫庞师傅的乳名 , 一是表示亲近 , 二是说明他们有一层不薄的关系 , 三是自己不仅年长于他 , 还尊长于他 ,原来庞师傅的内人杨湘莲是杨长利没有出 五代的堂侄女 , 因此 , 按扬家辈分 , 庞师傅该叫杨长利岳父。
金昌松又笑着与庞师傅搭了两句客套话后 , 主动给他递了一根烟。平时金昌松是 从来不给庞师傅递烟的 , 因为庞师傅是司机 , 他是院长 , 从来没有做过人上人的金昌 松自认为现在高人一等 , 因此 , 他对一般职工从来不拿正眼看 , 更不用说给他们烟抽 了 , 现在他主动给庞师傅烟抽 , 是因为刚才杨长利对他说了好多话 , 这些话让他认为 有必要与庞师傅把关系拉近一些 这个时候 , 一直在自己的卧室里没有露面的杨陆军也出来与庞师傅见面 , 也显得比平时要亲热得多 , 还开口叫了庞家姐夫 , 他走进厨房 , 见炉里灶里的火正旺 , 在灶 台前忙着的母亲木玉帘已经炒好了几样菜 , 杨陆军又转身到客厅里摆开大桌高椅 , 擦 了擦桌上的灰尘 , 摆好了碗筷 , 又从厨房里将几样炒好了的菜端出来摆在桌上 , 叫父 亲杨长利招呼庞家姐夫先喝酒。
杨长利丢了手上的烟头 , 叫庞师傅和金昌松上桌 , 庞师傅说了两句客气话以后 , 在大桌的下座坐了下来 , 杨长利连忙将他拉到主席的左席上 , 说他今日是客 , 叫金昌 松陪在右席 。金昌松叫了一句杨陆军 , 叫他一起来喝酒 。杨陆军应了 , 端出一碗汤来 , 放在桌子中间 , 从父亲手上接过酒壶 , 从庞师傅开始 , 先倒了庞师傅的酒 , 再倒金昌 松 , 然后是父亲杨长利 , 最后给自己倒了 。杨长利见酒倒圆了 , 举起筷子叫大家先吃 菜 , 庞师傅拿起筷子夹了一筷青菜放进口内 , 边吃着边叫岳母也一起来吃 。杨长利一 扬手说不管她 , 端起酒杯叫庞师傅喝酒 。庞师傅举起酒杯 , 杨长利迅速扫了他一 眼 , 举杯与他碰了碰 , 说了句:" 干!" 自己一仰脖子先喝完了杯里的酒 , 庞师傅犹豫了一 下 , 也一仰头喝完了酒 , 放下杯子说不能多喝 。杨陆军又迅速给他倒了满满一杯 。等 庞师傅舀起一瓢汤倒进嘴里 , " 咕咚" 一声吞下去 , 金昌松又举起酒杯敬了庞师傅一 杯 。金昌松一放下杯 , 杨陆军又敬了他一杯 。这样一来二往 , 不一会工夫 , 庞师傅便 六七杯酒下了肚。
平时 , 庞师傅因为要开车 , 从来不沾酒 , 今日一下子灌进这么多酒 , 脑壳开始发 起涨来 。杨长利拿眼角瞟了他一 眼 , 估计差不多了 , 便笑着招呼他吃菜 , 装着不经意 又仿佛很关心地说:"毛球啊 , 我看你这些时没日没夜地在外边跑 , 这样的大雪天 , 路滑 , 一定要注意安全呀 , 又到年关了 , 千万不能出么事 , 免得一家人过不好年。"
不晓得是酒力发生了作用 , 还是庞师傅真的把杨长利当岳丈看 , 他长长叹了一 口气 , 说自己也没得办法 , 端别人的碗 , 受别人管 , 并且把发生的车祸对杨长利一伙说 了 , 惊得他们大眼瞪小眼 。杨长利嘴巴不住地 " 喷" 着 , 连说了几句好险 , 好险 。放 下筷子 , 长长叹了一 口气 , 装着十分关心的样子说:" 毛球 , 你这样卖命划不来 , 不是 我说坏话 , 你一旦有个三长两短 , 你一家老小么样办? 做人还是要多替自己想 , 多替家里人想 , 你这样拼命 , 有哪个怜惜你? 说你一句好话?" 接着 , 他问庞师傅这些时是不是开车在外边借钱 。
庞师傅这个时候的脑壳里因为灌进的酒精开始着了火 , 烧得他口无遮掩了 , 平时不大说话的他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 把这些时真旺庆和周绪荣在外边 借钱的事一五一十倒了出来 。惊得杨长利 、金昌松和杨陆军目瞪口呆 , 杨长利扫了金昌松和杨陆军一眼 , 仿佛有些得意地淡淡一笑说:" 我说不能小看真旺庆吧。" 金昌松和杨陆军听懂了杨长利话里的话 , 开始紧张起来。
庞师傅的眼睛已经变得模糊起来 , 根本看不清楚面前几个人脸上表情的变化 , 只埋着头 , 不时舀一瓢热汤倒进嘴里 。杨长利又瞟了他一 眼 , 向他挪了挪身子 , 将头凑 近庞师傅装出很神秘的样子说: "毛球 , 我告诉你 , 从现在起你不必卖命了 。你也许不 晓得。" 他指了指金昌松接着说: "明年的院长不是真旺庆 , 是他。" 庞师傅抬头看着金 昌松 , 一脸茫然 。杨长利又压低声音说: "金院长与朱书记是亲老表 , 朱书记已经明确 说了 , 如果不是药坊差这么大一堆债 , 今年的一把手就是金院长 。你不是外人 , 我把 秘密告诉你 , 你要守住口 。现在之所以还让真旺庆搞一把手 , 是要让他去背这一大堆 债 。要过年了 , 这么多人来要钱 , 这个年过不了 , 朱书记要的是真旺庆的命。" 说到这 里 , 杨长利止住了话头 , 看了金昌松一眼 , 示意他说话。
金昌松看懂了杨长利的眼神 , 抬起头来 , 挺了挺腰 , 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 , 轻轻咳了两声 , 对庞师傅说: " 老杨是明白人 , 他说的是真话 , 老庞。"
他没有叫庞师傅 , 叫了一声 "老庞" , 是在高抬毛球 , 把他往自己面前拉近一步 , 金昌松接着说: " 从现 在起你听我的 , 保证你吃不了亏。" 金昌松又把头向庞师傅伸了伸 , 压低声音如此如 此 , 这般这般说了一大通话 , 听得庞师傅不时点着头 。最后金昌松一拍胸脯说: " 只要 你听我的 , 明年的办公室主任就是你 , 还开什么车 , 这么大年纪了。" 他一拍桌子说: "坐办公室 , 我当一把手 , 万福那位子就是你的 , 他给我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