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各有所归
书名:一条河的走向 作者:夕村以北 本章字数:4608字 发布时间:2023-01-25



晚上,喜妹和黄磷厂厂长开车回家里吃饭。饭后喜妹问大妹:“我爹你们两个是不是吵架了?为什么?”大妹犹豫了一下,幽怨地说了一句:“这两个月,隔三差五,就在茶室里蹲着,每次三更半夜才归家,这在以前,你爹很少打麻 将。”

喜妹帮大妹收拾好碗筷后,邀约黄磷厂厂长一起去茶室打麻 将。

村里的茶室已有两桌人在打麻 将,还有几个等着搭子的人在一旁围观。他们见喜妹来,就约喜妹和他们打一桌,才玩了两圈牌,杨家二嫂就来了。加上杨家二嫂,第四桌还缺一个人。茶室老板眉飞色舞地讨好杨家二嫂说:“快了,老酒一下就到。”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还不见老酒来。茶室老板娘笑吟吟地说:“怪了今晚,老酒咋还不来,那几晚,你才到两三分钟,他就到了。”杨家二嫂瞅了茶室老板娘一眼,茶室老板娘笑脸说道:“开玩笑,开玩笑。”说者无心,听着有意,喜妹看在眼,听在心里。凭借着女人的天性,喜妹敏锐地捕捉到,老酒和杨家二嫂肯定有事。喜妹不动声色,依旧玩着她的麻 将。一个小时过后,老酒还是没到茶室来,杨家二嫂和另外的两个人相继离开了茶室。

喜新怨旧,喜妹决定和大妹坚决站在一起,她要帮大妹出出这口恶气,同时也要帮自己出出当年受杨家二嫂的那口恶气。

喜妹告诉大妹:“现在家里不愁钱花。田里的活计丢一边。你绣绣十字绣,帮我秀一幅旭日东升。从今往后,我爹再到茶室打麻 将,你就跟着他,他再怎么骂你,你也不要回嘴,依着他的性子来,我们要软收拾他。”

事后,老酒一到茶室,大妹收拾好碗筷,再也不看电视。八九点钟的时候,大妹总会给老酒泡杯热茶水抬到茶室,然后默默地坐在老酒旁边绣她的十字绣,她不时会关切地看老酒一眼,不管是老酒赢牌还是输牌,大妹从不多话。茶室里的人都夸老酒命好,娶了像大妹这样贤惠的媳妇。老酒心有不甘,但又无可奈何。看着杨家二嫂连来了两晚打麻 将,而自己不得近身,老酒叫苦不迭。

为了全面拴住老酒,喜妹费了一番心血。

喜妹除了经常回家赔老酒吃饭外,还经常买礼物送老酒,碍于喜妹,老酒很少去茶室打麻 将。可随着时间一天天流逝,老酒的心又开始燥动起来。为了能和杨家二嫂有机会在一起,老酒想到了一个他认为可行的办法。老酒用了,他不遗余力地推行实施。

将近两个来月的时间,老酒一反常态,他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很少再到外面吃酒,有人请他吃酒,他总推脱说身体不适,一改往常见酒必吃。每天晚上,老酒都安安分分地陪着大妹呆在家里,或是喝茶,或是看电视。对于老酒的转变,大妹暗地里很高兴,她对老酒更加的体贴和关怀。喜妹看在眼里,也很高兴,她又给老酒买来一套高档的茶具和上等的好茶。老酒便装模作样每晚摆起茶道来。有时心血来潮,他也会给大妹泡上一杯,叫大妹赔他一起吃茶。大妹幸福洋溢,温情地说:“我玩不来这东西,指头大点的杯子,还不够一口,怪麻烦的。”老酒笑笑,舒心惬意地说:“乡巴佬吃不来盖碗茶,说的就是你这号人。”大妹也不生气,狎昵地用手指在老酒身上捅了一下。“死婆娘!滚远点,”老酒叫起来。老酒内心里,陡然萌生出一个想法:“要是陪他吃茶的是杨家二嫂,那该是件多么爷们的事情,或者说有大妹和杨家二嫂同时伺候他该多好啊,要是果真如此,此生也就满足了。”想到这儿,老酒的思绪又飘渺起来。老酒想,杨家二嫂是野性的,大妹是温柔的,为何两样东西就没法在一个女人身上得到。老酒还在想,男人累死累活在外面打拼,最终的归结和结点,还是女人,而女人呢,是否也一样。

老酒沉默了好大一会儿。大妹坐在沙发上绣十字绣,她看见老酒半天不语,温情地看了老酒一眼,又继续绣着。又过了片刻,老酒还没回过神来,大妹问:“在想什么?跟魂掉了一样。”老酒倒也不忌讳,说:“要是在古代,男的可以讨三房四妾……”大妹嗔声怪道:“你这个老不正经的。”老酒眼帘含笑,抬起陶瓷茶杯,嘬起嘴唇,吱溜一声,把整杯茶喝下。大妹说了一声:“好日子过多了,人就作怪。”

喜妹又回家吃饭,她给老酒买了两瓶好酒。老酒很高兴,吩咐大妹多做两个菜。席间,老酒说:“我想去学车,到时也买台车,拉着你妈到处玩玩。我们岁数大了,再不学,这辈子就没机会玩车了。”大妹脸上春 光暗荡,她乐怀地说:“不要浪费那份钱,想去那里玩,叫喜妹开车拉着去就行。”老酒直言:“你不懂,开车跟坐车是两 会事,人这生,不就图个享受,像你我这层人,活到这把岁数,难不成(难道)你还要去学开飞机,造火箭?以前是怪没现在这么好的条件。”

喜妹没说什么,大妹也不好再说什么,老酒心里暗自得意,他的计划已迈出关键性的一步。只要他去学车,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在外留宿,这样他就有机会和杨家二嫂在一起。为了以绝后患,全面堵截老酒和杨家二嫂再有任何可能在一起的可能性,喜妹心想是否发个信息,委婉告诉一下杨家银,让杨家银知其利害,择善而行。用喜妹的话来说,就是将事态遏制在萌芽状态,可她万万没想到,老酒和杨家二嫂已经在一起厮混了多日。犹豫和思虑了一个晚上,喜妹最终下定了决心,发了一条短信给杨家银。

“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你妈当年极力阻止我们两个在一起,真是前世冤缘,听说你妈最近经常到茶室打麻 将,我爹也经常去,我和我妈狠狠休了我爹一顿。”杨家银收到喜妹的短信,云里雾里,一头雾水,他回复道:“都是过去的事。”喜妹看了杨家银的回复,心里莫名生出少许的失落。冥冥之中,她在期待杨家银还会跟她说点别的什么。没有,杨家银冷冷的几个字的回复,透着凉凉的寒意。喜妹内心的那份期待,变成了杨家银冷如珠玑的几个字。

喜妹怀着复杂的心情,心有不甘地回复道:“难道你就从来没想过我们俩的事?”

杨家银回复:“我都说了,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干什么,大家相安无事地过好自己的日子。”

喜妹回复:“问题现在就不是相安无事了。”

杨家银回复:“什么意思?不懂。”

喜妹情绪彻底失落,她毫无顾忌地回复道:“看来,你跟你妈一样善于健忘,我看她打麻 将时的记性好得很。”

杨家银回复:“电话里讲不清楚,改天找个时间谈一下。”

杨家银拨通杨家二嫂的电话,想问问家里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为何喜妹这样阴阳怪气。

杨家银:“妈!你在干什么?”

杨家二嫂:“嗳!我在打麻 将。”

杨家银:“在打麻 将我就不跟你说了。”

杨家二嫂:“好!你哪天回来?”

杨家银:“下个星期六,妈!麻将少玩一下,只能当娱乐。”

杨家二嫂:“好!好!”

“快点出牌,在跟哪个小白脸谈情说爱。”

“冒失鬼,是我儿子打电话来。”

一个牌友语言促狭道,杨家二嫂辩解,她怔了一下,狐疑儿子怎么会突然打电话来,并让她少玩麻将。一切来不及让杨家二嫂细想,她已经打错两张牌了。

第二天早上,杨家银还在他的镇文化站办公室里坐着看报,夏远的课在下午。当杨家银穿过镇文化站篮球场,拾阶而上,走上镇文化站三楼,文化站的尽头就是他的办公室。杨家银习惯性地把手伸进口袋,想拿出手机看一下时间,他连摸了三个衣袋,也没见手机的踪影。在他摸裤子的裤袋时,他想起手机在床上的枕头下面。杨家银没有多想,从容地走进办公室,开始一天的工作。

这个时候,夏远正翻看着杨家银的手机短信,她越往下翻越恼火,她咬牙切齿恼怒地从齿隙间呼出:“都是他 妈的一群鬼!”夏远的身体在微微颤栗,心在咚咚地击打着五脏六腑。“都是他妈的一群鬼!”夏远又骂了一句,她把杨家银的手机丢在沙发上,潮红的眼眶蓄着怨恨的怒火。

杨家银回到家里时,刚进屋,他就看到自己的手机醒目地摆在茶几上。夏远一声不响地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如古老的河床。杨家银预感事情不妙,他脑子飞速运转,目光搜寻着屋里的一切。他想看看有什么可以借题发挥的东西和物件,来打破僵硬而沉闷的场面。杨家银故作镇定,装作没事一样,还是像往常一样问:“夏远!今天吃什么?我来帮你。”杨家银说着,就打开冰箱,张目往冰箱里细看了一下。他把猪肉,青辣椒,小白菜,午餐肉,青笋依依从冰箱里拿出来放到饭桌上。杨家银瞟了一眼夏远,温和讨好地问:“几点了?”夏远还是一声不吭,须臾片刻,夏远突然站起身,抓起茶几上的手机砸向杨家银。手机打到杨家银的臂膀上,又从他身上落下。

夏远轻蔑,悲愤,目光犀利仇恨地看着杨家银:“去找你的老情 人,你们就是他妈的一群鬼。”

“什么叫一群鬼?”杨家银大声质问。

“老小都是一路货色,干脆老老小小的凑在一起过得了。”

夏远的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杨家银的心。杨家银感到无比的羞辱和气愤。一直以来,在杨家银的记忆深处,母亲是一个深居简出的女人,是母亲含辛茹苦把他抚养成人。为了他,母亲清心寡欲了这些年。杨家银深感杨家二嫂的不易和艰辛。一直以来,杨家银都在深感愧为人子,无奈微薄的薪水,好些时候,他想给母亲买点好的东西,都在犹豫中作废。杨家银时常会在内心里发誓,一定要报答母亲的深恩。

杨家银崩溃了,他血红着充血的眼睛,冲夏远厉声吼道:“你敢再说一遍!”

夏远从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她委屈,自己的怨气还无处发呢,凭遭杨家银的恶唬,她忿忿地,语言尖锐刻薄地骂:“你妈这个老货,跟你那老情 人的爹,哼!……哼!”

夏远冷笑了两声,充满了讥讽的神态,杨家银伸出一只大手狠狠地掐着她的喉咙。杨家银颤声骂道:“就你这样的言行举止,还当老师呢。”

杨家银完全失去理智,他言不由衷地骂夏远。夏远出不了声音,她只能厌恶地仇视杨家银。

杨家银松开了手,夏远的脖颈红红的。他听到夏远坚硬冰冷的五个字:“离婚!瞎眼了!”

夏远甩门而出,杨家银疲软地坐在沙发上,他平生第一次感到心焦力碎。

杨家银呆坐了片刻,拨通了杨家二嫂的电话。杨家二嫂吃过午饭,刚要出门。杨家银近于哀求地说:“妈,别整天去打麻 将了,我和夏远都要离婚了,上个星期二,我俩才到民政局领的结婚证,还打算着年底回三里河办一下呢,这个婚,怕是结不成了。”

霹雳,一个惊天霹雳击打在杨家二嫂的身上,她想再多讲一句话的心情都没有。杨家二嫂瘫软在堂屋里的沙发上,心口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撕扯着她。杨家二嫂心里非常明白,她是一个寡妇,如果儿子真和夏远离婚,那将意味着什么,她所有的心血和付出将化为泡影,变成乌有。

杨家二嫂挣扎着站起来,顷刻间,似乎苍老了很多。沉默了一段时间后,杨家二嫂打电话告诉杨家银,发誓再也不去打麻 将。挂了杨家银的电话,杨家二嫂惶惶地坐落到沙发上。

为了缓和儿子和夏远的矛盾,杨家二嫂拿出所有的积蓄,转卖了土地,给杨家银和夏远在县城里买了一大套房子,还买了一辆轿车。随后,杨家二嫂搬进了城里住,很少再回到三里河来。

杨家二嫂走后,一晚,老酒吃醉酒,就在村里莽莽撞撞瞎溜达,逛着逛着,不由自主地,老酒来到杨家二嫂家门前。老酒大摇大摆地在门前晃荡着,不再像以前偷偷摸摸的样子。老酒驻足在杨家二嫂家门前抽了两只烟,朝杨家二嫂家院子茫然环顾空望两眼、然后怅然离去。

“哎呦!”一声惨叫,老酒跌倒在村里的一条水沟旁,他的左脚插在深沟里。老酒的左脚轻度骨折,经过大妹三个月的悉心照料,老酒慢慢康复,可以下地走路。老酒颠簸着脚走出院子,来到村里的大路上,游目四处,远处的山,近处的村庄和田野,看了个遍。老酒看着看着,暗自感慨:“这才在家里躺了几个月,就感觉门外的一切只是似曾相识。原来,人的一生,就是这么在真实与不真实间挣扎着流转。”

“真的老啰!……”

老酒的这句话语,是他内心深情的感叹,他在感叹那些逝去的岁月,一切都烟消云散。

和杨家二嫂断绝来往后,老酒在镇上买了一块地皮。半年后,老酒在镇上的新居落成。一栋四层的楼房,一楼出租给人开馆子,三、四楼他开旅社。旅社的名字叫“仁鑫人”。自从老酒开了旅社,就没人再叫他村长,再叫他老酒,都叫他仁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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